曲水宴至申时末方告一段落,裴靖早待得不耐烦了,便借口身体欠安先行告辞,在座诸位仍觉意犹未尽,拜送过裴靖后又三三两两自寻其乐,沿着溪流悠游吟唱。
裴靖与宁宴坐车到胡兰林,等盛瑾瑜和冬晚一起回家。
谁知那二人未曾等到,先等来了早已离席的明庭竹,其人撩开车帘,怯怯地问裴靖可不可以捎他一程。
宁宴眼睛瞪得溜圆,“你不是早回家了吗?”
明庭竹仿佛没听见一般,专心看着裴靖,眼中满是委屈,“我一直在等你。”
外面人来人往的,让明庭竹一直站在这儿也不像话,被人看见了容易误会。
裴靖赶紧点头请人上车,让开个位置给他。
明庭竹在宁宴恶狠狠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坐到裴靖身边,坐姿乖巧得像只兔子。
不多时,车帘再次被人掀开。
姗姗来迟的盛瑾瑜看到车里坐了这么多人不禁有些惊诧,视线旋即转向宁宴,示意对方下车。
“凭什么要我下车?”宁宴不忿地跺脚,朝明庭竹扬了下脸,“你怎么不让他下去,他才是外人吧?”
“因为你蠢,留在车上也没用。”盛瑾瑜猛踩宁宴的痛脚,裴靖踩他,他便踩宁宴,很合理。
“我下我下,你们坐。”裴靖倏地站起来,主动滚下车,无视身后的呼喊与阻拦,快步蹿上冬晚的车躲起来,忙不迭地吩咐启程,“快走快走!”
冬晚沾了一身五花八门的脂粉带回车上,裴靖一坐下便连打七八个喷嚏,呛得眼圈鼻尖通红,安歌赶忙掀开车帘一角往外扇风。
冬晚头也不抬地打量着自己新染的指甲,“怎么不跟你的男人们坐一起?”
裴靖拿帕子擦了把眼泪鼻涕,说明庭竹在她车上。
冬晚立马竖起耳朵,问是怎么回事,又问赐婚有着落了没有。
裴靖将事情原委复述一遍,估摸着明庭竹等她到现在便是为了赐婚一事,甚至可能要她想办法帮忙推拒。
冬晚赶快劝阻,“他想推辞你且随他去呗,他自己都不怕倒霉,你管他做什么,这种事你可别瞎掺和,搞不好要倒大霉的!”
裴靖哪有管明庭竹,她分明在躲着那人,可惜裴邸是御赐的,否则她早卖掉房子搬家了。
“那你躲去宫里嘛,他总不能追到宫里找你讨说法吧?”冬晚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到时候你把我也带过去,我还没仔细住过皇宫呢!”
裴靖无言以对,“你还想多仔细?无极殿的床你要不要睡一下试试?”
若真要躲起来,与其躲在宫里,倒不如躲去凉国侯府,离家近,办事还方便。她在无极殿根本睡不好,床榻只有那么大,翻两圈便贴墙了,距离都拉不开,她恨不能挂在墙上,好离文御远远的。
冬晚不以为然地撇嘴,“这有什么睡不好的,陛下又没有梦中杀人的习惯。”
裴靖扭过头去,懒得反驳,“那你去试试与天子同床共枕能不能睡得着。”
“我有病啊!我哪敢去,吓都吓死……”冬晚把自己说得哑口无言,没好气地剜了裴靖一眼,甩着手绢嘲笑裴靖,连明庭竹这种人都摆不平还想勾搭杜六郎,最后怕不是要被这些男人撕成碎片瓜分掉。
裴靖语塞,“谁勾搭杜六郎了?”
她再滥情也不至于饥不择食,连杜东林这种人都要,放在身边还不够她生气的。
“其实明郎君没什么不好,我觉得挺好,可惜不是女子。”冬晚很喜欢明庭竹这种类型,每当对方无辜地瞪大水灵灵的双眼、神态里满是柔弱羞怯时,她都想狠狠上手蹂躏。
说到这里,冬晚的表情有些失控,双手像爪子一样抓握着,看上去像个要吃小孩的妖怪。
裴靖扯了下嘴角,与安歌不约而同地往门口挪了挪,离“妖怪”远一点。
进城时,裴靖故意落后于宁宴那辆车,先观察一下明庭竹的去向,再决定要不要立刻回家。她见孙荣洲将车驶到前门,于是果断选择走后门,进门便溜进主寝,藏在被子里看书谢客,谁也不见。
傍天黑,盛瑾瑜站在窗外喊她吃饭,她问起明庭竹的去向,方知其人已离开半个多时辰,心下不由得一喜,“是妥了吗?”
“完全没有,”盛瑾瑜说话时脸上带笑,只是后槽牙“咯吱咯吱”的咬声使得这张笑面看上去十分狰狞,“他甚至博得了宁宴的同情,二人开始合起伙来排挤我了呢!”
裴靖听来深觉离奇,但如果是宁宴的话,又好像十分正常,她思忖片刻,决定拐弯抹角地催一下文御。
盛瑾瑜劝她不要这样做,她每个月有一半多时间都待在宫里,一旦文御提前赐婚,明庭竹定会怀疑是她的提议,文御更乐见她与明庭竹不睦,保不齐会主动将真相炫耀给明庭竹,以离间二人关系。
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婚姻乃事关终身的大买卖,莫为别人的买卖把自己的仁义搭进去,明庭竹婚姻顺心且好说,万一过得不如意,至时得罪的可不止代国公一个,还有裴州唐氏。
说到这里,盛瑾瑜冷笑,嘲讽文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多此一举举出来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