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普凡多了个心眼,把自己的钱分开放置,上衣口袋里还有四五百左右,不然便会立即陷入赤贫境地。
广场上人流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风尘仆仆的普凡在一座公厕方便的时候,见洗手台处搭着条毛巾,便顺手取过来抹了把脸。
结果出门之际,便被守厕所的老太太拦住了去路:“给钱!”
“不是给了吗?”普凡诧异道。
使用厕所收费五角,他已经付了啊!
老太太说:“你刚刚用毛巾了,要另收费!”
普凡无奈:“多少?”
老太太伸出五根手指。
普凡拿出五毛钱递过去,但老太太并没有接。
普凡疑惑:“怎么?”
老太太大声说∶“五块!”
“什么?”普凡以为自己听错了,“洗一下脸五块?”
“你是不是认为我老人家讹你?”老太太不屑的哼了一声,抬手指向洗手台的玻璃:“谁叫你自己使用之前不注意看字的!”
普凡这才瞧见那块玻璃左下角印着一行黑色小字:使用本公厕毛巾,每人每次收费五元。
那行字蚂蚁大小,很难让人留意到。
普凡唯有乖乖掏钱。
普凡想第一时间给婶娘夫妇报平安,但被这么整一出,他心有余悸,不敢使用广场上众多小店一字排开摆在柜台上的公用电话,怕再被套路,特意拖着行李箱来到广场对面的一家街边小店,使用该店的公用电话打给婶娘。
结果还是在劫难逃:人家以长途为由,通话三分钟,竟然收费一百五十大元!
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由于未成年,没有哪家工厂愿意收留他。
无奈之下,普凡只得求助街头巷尾张贴的那些花花绿绿的招工小广告,结果又被骗介绍费与押金二百大元,却连工作的影子都没见到。
而他兜里的票票却所剩无几了。
到广州后第三天,他甚至连小巷子里最简陋的小旅馆都住不起了。
凌晨时分,灯火通明、空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普凡独自提着行囊踯躅而行。
他饥肠辘辘,正在难捱之际,便见一位推着一部人力三轮车卖早餐的大妈经过。
普凡忍之不住,抬手唤住了大妈∶“阿姨,馄饨多少钱一份?”
大妈说:“八块!”
普凡摸了摸兜中仅存的那张百元大钞,虽大为不舍,仍不得不将之掏了出来:“给我来一份吧!”
大妈先盛了份馄饨递给他,再麻利的找回零钱。
普凡接过钱正要揣进兜中,大妈突然“咦”了一声,伸出手说:“刚才找你的钱好像数目不对,好像少了一块——我再数数!”
普凡说:“没事……算了!”
“怎么能‘算了’?”大妈的手依然伸着,认真的说:“我们做生意的诚信为本,讲究的是童叟无欺,该你的不会少一个子儿!”
普凡不疑有他,遂又将钱递给她,她当着普凡的面仔细数了一遍,果然是少了一块。于是她又掏出一块钱补上,重新把剩钱交给他,随后方骑车离去。
当时,普凡瞧着她离去的背影,还在暗暗钦佩人家有多诚信呢,可是等他吃完馄饨,想去旁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瓶水,去掏衣兜时才暗叫“惨了”:找回的九十二元,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八张十元、二张五元和二张一元的纸币,可现在兜里只有一张五元和数张一元的纸币,其余的都不翼而飞了!
普凡当时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他才从网上才了解到,这是一种基于魔术手法的骗局,对方在数钱的时候边数边将大面值的抽走了,因手法隐蔽,被骗者很难察觉。
在海源的时候,普凡至少还有爷爷、关中平和曾小明等那么多叔叔伯伯以及婶娘夫妇的关怀爱护,而这时候,提着行囊独自立在这座陌生而冷漠的大都市的街头,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无边的孤独与无助。
作为一名满腔热血、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懵懂少年,普凡曾是如此坚信凭着自己的双手很快就可以闯出一番天地,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走投无路的他终于不得不又沦落为一名小流浪者。
当年,在朝阳桥下生活,受尽羞辱与白眼,普凡比谁都更清楚无家可归者有多不受待见。他曾暗暗发誓永远都不再重尝这种滋味,但在现实面前,他还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人们喜欢说,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但首先,你得活下去。
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