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贱民曾在京郊皇庄服侍,有幸见过陛下与太皇太后同游。”
王文松的话让萧景羲心中疑惑更深,皇庄农户大多都是祖辈跟随先祖的伤兵后裔,从不会私自离开皇庄。
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出现在他微服私访的路上,恰好拦路截住了他的车队,又刚好将侵地案递到他面前。
萧景羲真的很难不多想。
他凝视面前看起来憨厚老实的老人,缓缓开口:“皇庄农户不可离京,老人家出现在这里,想必是另有所图,不知背后主使是朕的哪位叔父,或是叔祖,也许是舅舅?”
“陛下圣明。”老人趴在地上,姿态谦卑。
“看来是舅舅了,”萧景羲苦笑,“既是舅舅安排,老人家也不必跪着,起来回话吧。”
王文松叩谢,然后,手撑在地面,尝试了几次,才在王红娘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他将拐杖重新撑到腋下,侧身让出路,伸出右手请萧景羲先行。
“村后有一处亭子,风景尚且看得过去,陛下若是允准,小民为您带路可好?”
萧景羲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他的冷漠并没有击退王文松的激动,他满脸欣喜,动作麻利地引着萧景羲他们向村后走去。
村中百姓纷纷跪在路边,口中山呼万岁。
视线扫过跪拜的人群,萧景羲意外的发现这些百姓全是老人和孩子,没有一个青壮年。
更奇怪的是,这些人虽然衣衫破旧,脸色却很红润,一看便知道不曾挨饿忍饥。
跟王红娘口中被迫落草,活不下去不得不拦路抢劫的山寨不能说南辕北辙,倒也毫无相同之处。
萧景羲嗤笑,事到如今,他还心怀侥幸,人家都把局摆在他面前,仍忍不住怀疑另有内情。
不等萧景羲想清楚其中的关节,众人已经来到村后的亭子。
亭中石桌旁,一身青色长袍的男子正摆弄着棋盘,不时落下一枚或黑或白的棋子。
见到萧景羲,他抬起头,唇边溢出一丝温柔笑意。
“陛下可有兴致手谈一局?”
萧景羲如墨的眸子平静地看向男子,口中喃喃道:“舅舅……”
凉亭中坐着的正是他的舅舅宁棠川,素有“京中第一纨绔”之称的宁家二公子。
他笑容温柔,目光关切地看着萧景羲,如同一个爱护外甥的“好舅舅”。
“许久不见,景羲对舅舅倒是生疏不少,怎么舅舅还能害你不成?”
萧景羲敛去惊讶,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指节分明的手捏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
“舅舅,请。”
宁棠川看了一眼棋盘上的落子,唇边浅淡的笑意迅速扩张。
先是喉咙里发出“呵呵”的笑声,尔后,笑声越来越大,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直到笑得趴在了石桌上。
双肩有节奏地颤动,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萧景羲冷脸漠视,静静地看着他。
宁棠川笑了足足半柱香才勉强止住,他抹去眼角泛出的泪水,笑意在抬头的一瞬间彻底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