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奇怪了,诸元清想。
他上一刻还走投无路到发抖,连瓷片都差点拿不稳,后面却对身边的屠杀毫无感觉,至于身后的刽子手……自己躺在他怀里,那双说不定沾了血的手还盖在自己眼睛上,自己却感到了安心?
这实在不合常理。
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一边尖叫一边大喊“杀人了”,可诸元清的理智又在问他:你是这样的人吗?你会被这种事情吓到吗?
说起来,他为什么会因为邻居王婶子的背叛感到绝望?
他们毫无关系,平时也没有什么联系,在他人的威逼利诱下做出这样的事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自己为什么要伤心?
还有,那个村长,众人口中的自己的父亲,是长什么样子来着?
诸元清越想越深,平时被自己注意却莫名忽视的事情一桩一件划过脑海,那种格格不入的割裂感也越来越明显。
眉心的红痣隐隐发光,甚至到了有些灼热的地步。
周围的魔气已经被景渊解决的差不多,此时却受刺激般疯狂席卷而来,汇聚成漩涡往房子里涌。
景渊手心发烫,揽着人的腰从房顶飞出,看到诸元清眉间明暗相间的红痣,再感知到阵法内狂卷的魔气,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师尊。”
诸元清正在思考,眼看就要有些眉目,身体却突然悬空,紧接着,他就听到那个救了他的人的声音。
那道声音比之前沉稳了不少,细听还能听出些许没掩藏好的戾气。
“师尊,你听我说。”那人道,“你叫诸元清,是玄元宗的上清真人,有师叔师弟,还有一个徒弟,你不是这个破烂村子的村长儿子,也不是他们欺辱的对象。”
“我们被困在了阵法里,所以你才不记得之前的事情。”
“说起来,以前都是师尊照顾我。”夜空犹如被撕裂开来,一面镜子正好卡在天际上方,还有越来越急促的铃声,以及一个个迈步而来的村民们。
他们大多表情呆愣,少数面露挣扎,一张张疲惫苍老的脸逐渐变化,居然是玄元宗弟子的模样。
景渊撕开衣袖的一截布料,趁诸元清被涌来的狂风迷住眼睛,将细条系上去:“之后我可能会有点难看,麻烦师尊给我一点面子,让弟子留点脸面。”
布条系好,诸元清听着人越发紧促的声音,似乎感到这人的手抖了一下。
他下意识将人的胳膊握住,语气间带了不可自察的担忧与严肃:“你怎么了?”
景渊被他握了个猝不及防,差点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居然悠然自得起来。
“我没事,只不过弟子担心,若是师尊恢复记忆,会不会厌恶弟子,将弟子逐出师门,再也不愿见我了……”
实际上,若诸元清能解开布条看看,就会发现口口声声说自己没事的人身体正在生理性颤抖,一道道经脉突起,皮肤下面的血一点点溢出,同时,大量的魔气还在钻入他的的身体。
景渊擦掉嘴角溢出的血迹,用阵护住人,小心抽出自己的手:“师尊,等着弟子带你出去。”
诸元清总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奇怪,但这人已经这样说了,他只好压住心里的不安,给出下意识的反应。
“如果你没有骗我,如果我们都出去了,我就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他收回手,虽然什么都不记得,还穿着劣质的红布衣,却已经能看出昔日逍遥峰主的意气。
“内容不限。”
所以,你不用担心会遭到我的厌弃,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他心里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