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灰狼波耶可以把余下蛮族人杀个干净，莱昂心想。

他之所以远离村庄，一是不愿面对活下来的人，莱昂支持坚守，换句话说，是他内心的固执导致近二百人在战斗中死去，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二是躲个清净，战斗过后为了避免滋生瘟疫和腐化，每具尸体都必须被焚烧。

躺在草地上，又是一阵困意，他重新合上双目。

一缕缕阳光斜射下来，照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这里非常平静，若不是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焦肉味，人们很难相信这里刚经历过一场战斗。

“你原来在这儿，一个人躲清静，恢复的怎么样了帝国来的大英雄。”一抹金杜卡特花的淡淡芳香，是维妮娅。

她一身素装，衬托出北境女人熟透了身材和热情洒脱，唯一不变的，挂着武器的皮腰带系在细腰上。

“真奇怪，明明看起来受了很严重的伤，为什么你能安然无恙呢？”

“难不成———你信仰的帝国神，显灵了？”她坐在薄毯边缘，纤细小手从莱昂的胸口轻划到他脸颊上。

“也许吧。”莱昂睁眼笑道，犹豫着说，“好几次，我以为你出了意外。”

“滋味不好受吧？”她温柔抚摸着他的面庞。

他坦然说，“不好受。”，抬手握紧她抚摸面庞的手，感受掌心传来的温度与柔软。

“你们尊崇的黄金骑士大人呢，他在做什么？”

“写信，写给东方州盖特曼乌拉格里奇的信，还有一封写给基斯里夫城博哈宫，送往沙皇御案。”维妮娅回答道，“黄金骑士大人认为这场胜利必须让沙皇陛下知悉，在南方州战事的节骨眼上，沉沦已久的冰雪国度太需要一场酣畅大胜。”

再优秀的将军也做不到仅凭东方州的一座村庄不到四百守军，抵御了两千蛮族，甚至坚持到支援到来。

这类事情，往往被视为某种征兆，确实值得这个国家最高统治者关心，或许会有一次不小的嘉奖。

莱昂明白了黄金骑士的用意，喃喃自语说：“想当作成功事迹去宣传.......”

出身努恩城锻炼了极强的政治嗅觉，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个更深层次的含义，目前尚不可知。

“这还没完呢，要说现在最忙的人，当属卡尔尼-特拉斯克，听说他被黄金骑士大人赋予沃尔克斯格勒代理波耶一职，接管了地方阿塔曼全部工作，着手准备救助伤员、筹措粮种、重建村庄。”维妮娅细眉弯弯，带有些许弧度，“粮仓见了底，冬小麦颗粒无收，恐怕撑不过第三月，这里就要闹饥荒了。”

“还不是最困难的阶段，一时半会恢复不了秩序。”他想起了一个忽视的家伙，“普拉格贸易行会的吉姆呢？他怎么样了？”

“还不错，据他所说财富女神保佑，让吉姆躲过了最初沦陷的屠杀，海西亚商会在这次防守战出人又出力，卡尔尼承诺赔偿海西亚商会所有损失。”

“那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偿清。”莱昂耸耸肩。

先不管那么多了，他想着，“你究竟经历了什么，维妮娅？能说说吗？”

维妮娅顺势躺下，她也享受来之不易的宁静，胳膊肘撑着身子，拿起一根草搔弄着莱昂的耳尖，“先给我讲讲你的故事，都发生了什么？”

“真要现在提起那些不好回忆吗？”

“唔，如果不勉强的话，也可以当做我辛苦叫来援兵的奖励。”她说，“充满了传奇的故事，也许几年后东方州孩童会唱一首歌谣，赞颂一群以弱胜强的勇士。”

莱昂犹豫了片刻，酝酿话语，然后回答，“沃尔克斯格勒的翼骑兵连长，萨曼塔夫，你应该记得他，一个真正牺牲自己的英雄，在诺斯卡战帮发起进攻的一天前，他带着一个斥候小队救回了卡尔尼，那位被残忍杀死的沃尔克斯格勒波耶的亲弟弟，还有其他人。”

“他是个真正的勇士。”

“是的，再之后，追杀他们的蛮族骑手率先一轮突袭攻势，好在我们守住了。”

“还有吗？”

“第二天，蛮族军阀发起了总攻，没有任何过渡，我们打的——很艰辛，许多人战死，先是民兵，再是哥萨、翼骑兵，最后射光箭羽的弓手拔出武器。”

“每个守军都很了不起。”

“他们付出了一切，流干了最后一滴血。”莱昂不免悲呛，坦然接受需要一个过程。

“他们也守住了家园，这比什么都重要，一座村庄拖延住了近两千的蛮族人，你们直接挽救了成千上万条生命，何况你忘记对我说过一句话吗？”

“对抗混沌是义务。”莱昂点头。

当毁灭大军从北方入侵，秩序不复存在，到处都矗立着残破的雕像，城市化为了没人听闻过的破败废墟残垣，没人能逃脱使命的驱使。

“对了，在你离开库鲁村的第二天，一支斯卡文鼠人趁夜发起了袭击，好在守军提前挖好了壕沟与陷阱，围墙上双倍守卫，这才没让狡诈的毛茸茸生物得了手。”

“斯卡文鼠人？”维妮娅看上去很吃惊。

“是的，数量很多，还好你避开了它们。”

“我可以对沙皇起誓，离开了库鲁村，一路绝对没有遇到任何一只老鼠。”她坐了起来，坐直了身子。

“怎么，可能？”莱昂无法理解。

他清楚记得斯卡文鼠人渡河而来，足以证明那群毛茸茸生物来自于河流对岸，也就是北方。

维妮娅离开库鲁村也是一路朝北，没理由遇不到斯卡文鼠人，以她的眼力和敏锐洞察力，即使没能发现它们大部队动向，也有大概率捕捉到鼠人斥候动静的可能性。

“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往北进入灰狼森林之后，我遇到了一团诡异浓雾，里面不断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不见天日，像是有人刻意偏转我的方向。”维妮娅回想起当时的点滴细节。

“一开始，我发现了树干上存在几个巨大爪痕，成堆的蜘蛛网，还有熊窟，再后来我才察觉自己已经离开了灰狼森林，但绝对不是向北的路线，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她停顿一下，“直到我遇见当时正在行军的黄金骑士大人，才得知自己来到了东方州抵邻奥斯卓斯克要塞的斯科格勒。”

听完，莱昂笃定道：“林中巫婆，是她改变了你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