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芝麻大的事都能传成西瓜大的事,在电话基本没有,传话基本靠吼的年代,很难想象,一个四五十岁的瘸腿眨公怎么娶到老婆的。
“我跟你们说,简直不得了,那家姑娘除了从小没有娘,基本没有任何缺点。长得那叫一个水灵。”
“她爹曾经还是城里钢铁厂上班的铁饭碗,没想到居然能脑子进水把一个读了高中的女儿嫁给水眨公。”
“就是,就是……”
一群围在一起烤火的中年妇女一边吭哧吭哧磕着为过年准备的瓜子花生,一边面红耳热的聊着传遍整个樟树镇的奇闻,眼神中冒出亢奋的火花,搁在现代简直叫做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当年歪着脑袋,流哈喇子的甘秣,如今已经长成一个半大小孩了,大脑袋,大耳朵,白嫩嫩的皮肤,骨碌碌转着眼睛,正一脸不安分的坐在母亲怀里。
听着这群邻里婶婶说着这桩趣事,这个水眨公,不,是水舅嗲听母亲说曾帮自己喊过魂,本事可大着呢,最起码比村里的姑爷爷本领大。
虽然笑眯眯的,可一只眼睛总感觉长得不像啥好人,听母亲说应该是对那女孩下了阴阳和合术,也不知道是个啥玩意。不过叫自己去了那别乱说,听听就好。
大人可真奇怪,叫我别说,你不跟我说我咋知道。跟我说了又不让跟别人说,那你干嘛跟我说。
不过想着明天就要跟着去吃喜酒,甘秣满怀憧憬,又可以开怀的喝可乐了,这时候的甘秣只知道这玩意真特么好喝。
完全忘了,前不久因为在外婆家喝了假可乐,便秘了四五天,难受到满地打滚。
后面刚恢复一点,碰到外婆家卖猪,趁着大人不注意,将猪偷偷放到后山里,差点丢了几头。被外公外婆好生训了一顿,正好那会舅舅生了个表妹,让自己摇摇篮好好看着。
嘿,结果这表妹也是奇怪,摇篮一停就哭,摇的幅度小了也哭,非得让自己摇到飞起来才高兴。这不,手一滑,连褥子带表妹一起给飞到了地上。
让自己被外公一气之下拿着扁担赶回奶奶家,远在佛山打工的母亲,不得不辞工回家照顾自己。
……
“你得叫我旺哥哥,知道吗?”
两个穿着小皮袄的小男孩正在对着话,其中那个骨碌碌转着眼睛的大头娃不是甘秣是谁。
怯声声的喊了一声。
“旺哥哥。”
另一个背着手留着鼻涕的男孩,比甘秣高出半个头,眉似青锋朝天去,目似星斗映乾坤,额间隐有笔墨缭绕,却是一难见的文才,搁在古代不说状元,探花是少不了的。
正一脸严肃的对着甘秣说。
“只要你叫我旺哥哥,我就给你吃好吃的,带你去捡啤酒瓶盖,换大头娃娃蛋筒给你吃。”
两人又在一起不知道窃窃说了些啥,开始勾肩搭背的往着后山竹林而去。
此时,太阳将落未落,一处红砖盖着的小平房面前,正搭着个彩条雨布搭建的临时厂篷。
屋子里面贴着红纸剪成的喜字,那红彤彤的喜字鲜活得像是要跳动起来,在临近夜幕的场景下显得格外显眼,远远望去看到的不是倒吊的橘色钨丝灯,而是蒋水生亲手裁剪的喜字。
几只有些年头的黄鼠狼和皮球大小的刺猬,正躲在屋边边上吃着鸡骨头和大块的红烧肉,也没人赶它们,毕竟都知道这家主人毕竟不是普通人。
至于看不见的地方,自然就更热闹了,这一刻周围十来里的牛鬼蛇神基本都来了,不过它们也只是离得远远的吃着东西,喝着喜酒,给不给彩礼什么的全看心意,不捣乱已经是很难得了。
“九哥让你过来了?他为什么不亲自过来?”
“不知道如今他的五雷掌如今什么火候了?”
竹林里面,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
站着的是瘸腿独眼龙,不是蒋水生是谁。蹲着的是头戴毡帽,身穿褐色尼龙大衣一个白净青年。
蒋水生多少有点不满,九哥这些年不待见自己就算了,没想到他那刚出社会的儿子也没大没小,一口一个名字,连声称呼都没有。
昔年蒋家四十八把烂伞尚全的时候,那时的九哥就对阴阳和合这种巫术向来不喜,不喜归不喜,没想到自己如今娶媳妇都不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