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佬爷,我家甘秣又丢魂了,麻烦给我家崽伢子喊下魂。”
一个身穿碎花衬衫二十来岁的女性,面目姣好,怀里抱着个小男孩,焦急的对着半躺在堂屋门槛上剪纸的中年眨公喊道(眨公也就是瞎了一只眼睛的意思)。
男子是个四五十岁的独眼龙,一脸和气,高高瘦瘦的,扶着门槛站起来,一瘸一拐带着满身酒气走到女人跟前,瞄了男孩几眼,没好气的骂了几句。
“呵,真丢魂了,不是跟你男人说了,不要带他去水边吗?”
女人红着眼睛没吭气,眨公看着这个自己表妹的大女儿,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走进了屋内,端出来个装着清水的破瓷碗,上面还飘着像是纸片烧成的黑沫。
“喝了这碗符水,你先回去,晚上去你家。记得准备几个鸡蛋,一小刀肉。”
男孩看起来有个一两岁模样,穿着蓝白短袖,几缕黄毛贴在头顶,偏着脑袋枕在他母亲肩膀上,身子像是立不起来,嘴上还流着哈喇子,两眼傻傻的不知道望着哪里,眼白泛青。
母亲则甩着个大麻花辫子,望着即将黄昏的天色,满脸愁容的回到家中。
此时正是春种时分,黄昏的光线逐渐将昼夜分成两半。
几栋土茅屋和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比较流行的红砖楼房穿插组成的村落,稀稀拉拉的屹立在一处山坡底下组成个小村子。
屋子对面种着两颗小樟树,后面则是几排竹子,不远的旁边就是村里面共用的亩来大小的池塘,供村子里面的人洗衣、浇地、喂牲口用。
女人抱着小孩顺带拎着路上买的一小刀肉,进了其中一栋稍微有点破旧的红砖楼房,屋子里面幽幽暗暗的吊着一个尚未亮起来的钨丝灯,铝制电线沿着墙角缠的到处都是。
墙壁上,还有村里会点门道的蒋姑嗲贴的红红绿绿符纸,内里摆放着几款在那时农村并不流行的粉色木质家具,几张有点斑驳的红色喜字粘在墙上将落未落。
女人则安抚着夜幕来临有点哭闹的小孩,进了厨房端了一碗中午剩下的肉粥,一点一点的喂着小孩。
小男孩吃了几口,来了困意,没多久便睡过去。
只是没一会,闭着眼睛脸带惊恐的在床上滚来滚去,一直醒不过来。而女人则因为在厨房忙着生火做饭,没有留意到自家儿子在床上翻滚的模样。
太阳不知何时已藏入夜幕,一个独眼龙随手拎了个布袋一瘸一拐的从山坡上走下来,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只是少了一只眼睛总归是给人狰狞的感觉。
此时布袋突然亮起了阵阵红光,拿出来一看是一根白色面条,不,应该是一根白色伞骨上发出来的。
“自从那日一别,蒋老大完全没了消息,之前的那些个兄弟姐妹,现在能联系的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这些年,你们都去哪了,过得还好吗?”
独眼中年人此时看到这根销魂伞骨,没由来的一阵索然。
兴许是运气照拂,那日解散后,心灰意冷了蒋水生本想一气独自离开湘地。
偏偏在骑着纸鹤离开不远,又觉得不甚甘心,想着拉几个平日交好的兄弟姐妹做做生意什么的也不错,绕回了原地。
结果江中陆地上空空荡荡,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觉得委屈,站在那里哭了一场,却躲过了铜鬼们联合桂地火神教的袭杀。
平时看着销魂伞骨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怪蒋老大太过无情,怪自己当日脑子糊涂,没有拉着那群兄弟姐妹,结果这些年能联系上的,有的嫁了人家,有的进了工厂,有的进了体制。
唯独自己留在老家,靠着几亩薄地过活,因为是个眨公,又瘸了只脚,目前还是个单身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