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内发生事端,金军势必要采取行动,先稳定城内局势。
这么一来,就难以顾及城外。
如此,就可避免被金人盯上,正好逃之夭夭。
众人纷纷点头,对种彦岑的判断极为赞同。
伍雄一直在操桨,这时转过头问赵榛道:“李公子,前方水道分岔,我们从哪条水路出金明池?”
金明池在汴京城西,一直被当作大宋水军的操练场所。
为维持池内水量充沛,大宋朝廷百年来先后开凿三条水道,将汴河、惠民河、金水河的河水引入金明池,连成一体。
汴河也叫通济渠,本是隋唐大运河的一部分。
汴河西起黄河汜水口,自西北向东南,经汴京穿城而过,最终流入淮河。
惠民河,发源自嵩山一带的洧水。
经登封、新郑后,折而往北注入汴京,又与汴京城中的蔡河相连,最后注入涡水、颖水,与淮河相通。
金水河源出郑州的郑水。
一路向东,经郑州之后,至汴京这一段水路被称为金水河,也是汴京重要的水运通道。
赵榛的目的地是襄阳。
若经金明池驶入汴河,则方向向北,最终将抵达黄河,而襄阳在南边的汉江边。
南辕北辙,汴河显然不是可行的水道。
惠民河直通新郑。
新郑在汴京西南方,惠民河直向南方,本属于最佳水路通道。
但汴京南面都是金军大营。
赵榛担心惠民河沿岸驻扎金军,容易为金军发现,难以逃脱。
惠民河亦不是首选。
金水河介于郑州与汴京之间,自西向东流向,本不是取道襄阳的上选。
但在目前情势下,金水河却是最安全的一条通道。
因为金军大军云集汴京东方南方,而汴京西方的力量较为薄弱。
金水河恰在西面,赵榛通过金水河逃脱,概率更大。
一旦到了郑州地界,由于郑州毗邻秦岭余脉,西南方是群山。
赵榛可经郑州转颖昌府(今河南许昌)到南阳,再至襄阳。
这一路紧靠大山,多有山路,金军铁骑将不再具有优势。
一旦金骑过来,赵榛可以躲入大山中,从而可摆脱追捕,逃出生天。
这是赵榛先前反复筹划,最终确定的逃离路线。
伍雄在问,赵榛毫不犹豫道:“往金水河去。”
伍雄应了一声,立即扭动船桨,调转方向。
赵榛为防止被金兵发现,不敢点亮火把。
舢板在黑黢黢的湖面上行驶,完全辨不出方向。
不过伍雄对汴京这一带的水系熟稔于心,虽然目不能视,却毫不觉得为难,满怀信心朝金水河的方向掉棹。
这舢板平时可坐十人。
今日赵榛一行多达十五六人,十分拥挤。
舢板吃水很深,伍雄操起桨来极为吃力。
众人便纷纷拿起桨,由伍雄在后掌舵,众人一起划桨。
舢板顺利转过方向,船舷两侧水声“哗哗”作响,已经直直地朝着前方驶去。
划了一阵,赵榛忽然感觉水路狭窄了许多,估计已经进了金水河道,便问伍雄。
果然如此,舢板已行使在金水河上,往西方划去。
天黑得如同铁锅盖住了天际,捂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一丝光亮。
汴京城墙上的亮光慢慢隐没在黑暗中。
舢板在黑夜里默默地行使。
天冷极了。
本已是深夜,但凌冽的寒意透过肌肤,钻入骨头里,冻得众人无法入眠。
特别是孩子们,一直咳嗽不断。
不知岸边有无驻扎金军,众人怕声响太大惊动金兵,不时哄着孩子们,努力将声响克制到最小……
如此,不知行使了多久,孩子们终于忍耐不住困意,慢慢睡了下去。
船上女子们也开始打瞌睡。
男子们与伍雄轮换操桨。
赵榛虽有倦意,但不敢马虎,强打起精神,一直保持警觉,待过了半夜,四周始终没有异样,才松了一口气。
抬头恰好看见对面一双美目痴痴地盯着自己,是沈媛。
二人从下午会面开始,除了见面时短暂的情意绵绵,再没有多余的交流。
到此时方有暇记挂彼此。
沈媛晶瞳泛出点点光华,在眼眶中停留片刻。
忽然滑落成两行玉带,任凭黑夜也无法遮掩。
热泪夺眶而出,晶莹剔透。
赵榛也很激动,碍于船上人多,他不能过分活动,于是举起右手,将中指食指并在一起,捺在唇下,又飞快地提了出去。
竟冲沈媛做个飞吻的动作。
沈媛不明白飞吻的意义,但看出赵榛这一举动似乎有些轻佻,赶忙要将头低下去。
不过实在忍不住不看,便忍住内心羞臊,脸涨得通红,眼睛一刻也不舍得从赵榛脸上移走。
二人以目会情,眼神纠缠在一起,一时难舍难分。
赵榛忽然察觉一双眼神穿插进来,侧目一看,是沈星。
他坐在沈媛身旁,方才精神疲惫,一直在闭眼打盹。
这时醒了过来,看着赵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