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山腰，闭目静心，努力使自己脑中只有进去山腹这一个念头。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突然，雪原里的风停了，空中飘扬的碎雪纷纷坠落。
刹那的寂静之后，乾月便知自己成功了，她睁眼，巨大空旷的山洞里，中心一池散发着醉人香味的墨色液体。
四周壁面平整光滑，似乎是有人刻意为之。
乾月忽略掉那池墨水，四下打量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有人存留的痕迹。却找到了一条纵深未知的通道。
通道内铺着一层薄雪，散发着柔和莹润的光芒。
乾月过去，先是抓了些雪花来看，与外头一样，也是符文，还是看不懂。
她钻进通道，用了自己目前所拥有的能力，片刻便出了通道。
入眼是与方才一般无二的山洞，不过这次不是墨池，而是乳白色的一池。
“有个杯子就好了。”乾月叹了声，“也不知道这能不能跟那些雪花一样引出来。”
“起！”
乾月并了个剑指，对着池子一指，翻手上挑。
半晌，毫无动静。池里的液体稳如老狗，连个波纹都没给她。
蹲到池边，乾月伸手蘸了一下，犹豫再三还是伸出了舌头。
“啊！”
液体入口，乾月如遭重击，气息瞬间萎靡。
“卧槽，谁家的劫池长这个样子啊！”
乾月泪流满面，回去另一边的路她走了半个小时。
等她弄了点生池的液体把自己恢复到正常状态离开山腹时，石毅已经停下来休息了，这说明至少两三天时间没了！
见她来，石毅淡淡道：“我一人，出不去。”
“我带你去，你看了多久？”
“六……唔……”石毅刚开口便觉口中入了什么东西，不待他反应，嘴上捂了只巴掌。
“吞了，体会体会。”
那东西带着一股清浅的香味，凉沁沁的，仅这一会儿就在口中化开了。
纯净浓郁的生机灌入神魂。
良久，石毅动了动眼睛，伸手把乾月的手掌扒开，“这般纯净浓郁的生机，为何给我？”
“为你长得乖啊。”乾月笑嘻嘻，“味道怎么样？我叫它墨息髓。”
原来是生机啊！这可是续命的好东西啊，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你……下次试东西，直说便是。”
乾月：“……”
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带石毅出了雪原，乾月坐到了大殿的座椅上，开始回顾消化石毅解过的符文。
完整的窥天瞳术！好家伙，这样下去，得起飞了吧！
“小，哥哥……”
石昊！
乾月瞬间振奋，堂皇的大厅里，穿着整洁的少女捧着菜肴进来，在桌案前摆开。
三张小案离得并不远，座位也无甚讲究，看得出来是主人特意吩咐过得。
石毅的母亲坐在正中，石毅座位在其左侧，石昊在右侧。
此时，跑的不怎么稳当的奶娃娃正趴在石毅腿边，睁着纯洁干净的眼睛，一口一个“小哥哥”叫的欢实。
石毅举箸，优雅进食，只偶尔应上一声。
待菜上齐，有一女孩捧了碗乳羹过来，另有一人软声软语哄石昊去用饭。
石昊被哄过去了，石毅又安安静静吃饭，他不去看石昊，与他共享视野的乾月自然也就看不见了。
“石毅，转转头，转转头。”
石毅闻声皱眉，略作思索，他转头。
乾月看着定定候在一旁的侍女，又道：“反了，往右转，往右。”
石毅把脑袋摆正。
“毅儿，饭菜不合口？”
“并未。”他回了一句，而后再度开始进食。
乾月还不死心，“你再……”
“我用好了。”石毅放下筷子，起身，向坐在中间的少妇行下一礼，抬脚出了大厅。
乾月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目不斜视，她一眼都没喽着。
石毅这一次没去他修炼用的暗室，而是出了院子，进了武王府的藏书阁。
石毅翻开骨文的刹那，乾月直觉犯困。
密密麻麻看不懂的文字，催眠效果一级棒。
见石毅准备长驻，乾月径自回了雪原，被凛冽的寒风一吹，脑子瞬间清醒，乾月顿住。
石昊已经被石毅母亲接到了身边，那就说明，她们已经知道了石昊有至尊骨！
那……
乾月几乎是下意识返回大殿。可是，进了大殿，她才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能力也没什么立场去阻止这场血腥的掠夺。
她沉默许久，终是开口，“石毅，你知道石昊体内有至尊骨？”
石毅寻找骨文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是。”
“那你可知你母亲要做什么？”
“知。”
这个回答乾月愈发不知如何阻止，“你可知挖骨的后果？”
“知”
“他是你弟弟。”
“那又如何。”
“好，不说他。我看到了一些东西。和你有关，和你弟弟的骨有关。”乾月斟酌了一下字句，“你因为那块骨献祭了自己，还因它死了一次。”
“献祭？”石毅默了默，“看来，未来很精彩，很残酷。”
“你可还要那块骨？”乾月复问。
“为何不要？”
“能要了你命的东西你也要？”
“命？失去这块骨便是他的命。”石毅淡淡道。
乾月看不见石毅的反应，但只听这话她也能想象到石毅的神情，“你会信命？”
“不信，所以，我要那块骨。”石毅又翻出一块骨文来，以重瞳解析，“你既看到我献祭，就该知道那时的危急，若无那骨，无那献祭，危机可能解？”
“你看到我献祭……是弟弟？终归是实力不够，否则，力压万古不在话下，何存献祭一说。”
“我会登顶，至武道之极。”
乾月有心反驳石毅这番话，却找不找突破口。
无功而返，她在雪原反复推演换骨一事的转机，结果什么也推不出来。
石昊的实力要达到文中的高度，柳神乃是重中之重，石村，三次生骨，他的所有经历牵一发而动全身。
连续推演十天，乾月看着得出来的结果，心中难过。
“唉……十天，就得了个这狗屁玩意！真的无解了吗？”
自见过石毅，消化了些许符文之后，乾月各个方面都有所拔高，尤其是，对时间的把控。
这十天反复使用符文，她对这片雪原的感知和理解也都更进一步。
乾月勾手，散落在周遭的雪花汇集凝聚成一个杯子的形状，继而散开，幻作笔记本的模样。
“无为而善……管他的，最好的法子就是直接把结果说给石毅他娘！我就不信她会不顾儿子死活！”
“可是，我怎么出去啊……”
她想不出法子，最后只能整理形容，离开雪原，去大殿换换心情。
乾月一入大殿就直奔台上王座。
“你怎么还在这！”
本以为能看到鸟语花香的乾月看到了鬼画符一般的骨文。
“推演结果如何？”石毅放下手中刻录有繁复纹路的骨片。
这两天时间，他发现那片空间里似乎有能助人悟道的东西在！
“问这干嘛！你又不会放弃挖他骨头！”乾月一想起这个就来气。
“为何阻止？”石毅问出心中困惑。
“为什么？当然……”乾月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当然是我不忍心看你死掉。”
“撒谎。”石毅将骨文归置好，一边走一边道：“观你前日所言，不忍弟弟才是。”
乾月噎住，“太聪明了不好，快乐都没了。”
而且，前天……也就是说，五倍的时间流速！
“我去……”
“你说什么。”走出藏书阁的石毅道。
乾月回神，“没什么，你这是去哪？”
“用饭。”
“和上次一样？”乾月瞬间来了兴趣。
“嗯。”
石毅坐在厅内，饭菜上桌。这次没有石昊吸引注意力，乾月的眼睛就被那些饭菜勾住了，她忍不住吞了吞并不存在的口水，“小毅啊，它们，好吃吗？”
“尚可。”
乾月双目发直的样子让石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小毅，打个商量，我能不能借你身体使使？作为交换，我给你墨息髓。”
石毅皱眉，虽然这些时日的相处他未曾在对方身上看到恶意，但是，这种要求……
“不行。”
“别呀别呀，我就是想出去看看，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再说了我又不是白嫖……”
“不。”
“毅儿，今日怎如此之早？”少妇领着一众丫鬟仆妇，带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进来大厅。
“娘。”石毅起身行礼，“观罢骨文便过来了。”
少妇又问了些有关修炼的事，嘱咐石毅注意休息云云。
借石毅身体一事，乾月之前从未想过，也没什么感觉，但是，这个想法一起，便怎么也消不下去了。
乾月坚持不懈万般努力，最后在发过心魔誓，拿出墨息髓，即那池蕴含生机的黑色液体，又加上一些劫池劫液。石毅这才答应让她试试。
石毅的态度转化很是突然，他似乎是确定了些什么东西，并且还想再确定些其他的东西。
不过，他想什么，或者想算计什么都没关系，能再次接触到正常世界，对乾月而言大过一切。
不过，石毅虽然出于某些考量同意了，乾月却又发了愁，她出不去！
站在大殿，看她来回蹦跶了一盏茶时间，石毅觉得自己应该是高看了这位，以这位的脑子，夺舍这种阴毒高档的东西，应该是想不到的！
“你可有名？”
“有啊，乾月。”乾月发愁挠头。
石毅默念了声，他觉得自己等在这儿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你且带我去雪原。”
乾月停下来，看他，“你是怎么出去的？教教我。”
石毅顿觉有些无语，他一指台上自己通行的出入口，道：“阵。”
乾月找了半天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地面上的兽瞳，她往上一踩。
片刻后，她看向石毅，“还需要做什么？”
石毅沉默，而后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她，“此处是予我行走的通道。你需找到供你通行的阵法。”
“那个，我没出去过，不太清楚，这里不是你的神识空间嘛，你帮我找找？”乾月尴尬一笑。
石毅看她，惑道：“此处殿堂非我神识。”
乾月呆住，片刻后反应过来，时间流速都不对等，石毅一个搬血境小屁孩，要有这种本事，那不得反了天了！
“咳，那啥，我先送你去雪原。”
石毅点头不语。
片刻后，乾月回来，继续自己的找路大业，把整个大殿摸了个遍，什么也没发现的乾月一屁股坐到座上。
石室内，石毅睁眼，重瞳中具是惊讶欣喜。
现在或许该称为乾月了！
乾月按下心中欣喜，先在石室溜达几圈，熟悉身体的同时尽可能模仿石毅。片刻后她走出石室，进了院子。
阳光照在身上的刹那乾月险些哭出来！站在阳光下，她抬头望天。
阳光有些刺眼，但重瞳毕竟不凡，瞳中神光流转，使乾月可直视金乌。
在重瞳的加持下，乾月看到了那个太阳的大致轮廓，虽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但她也能确定这个太阳和她认知中的太阳不一样。
本要前来询问石毅所需的侍女在看到重瞳中流转的神光时止步，片刻后悄然退去。
乾月看罢太阳，出了院子，顺着一处花园漫无目的地闲逛。
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周遭的侍女们怕自家少爷是在感悟什么玄机，自不敢出声搅扰，又怕他会有什么需要，就只选一人远远跟着。
乾月走了许久忽闻一阵嘈杂的童音，她看过去，花木尽头，假山之后，一群嬉闹的小孩。
最大不过四五岁，最小的路都跑不利索。
见人站着不动了，跟远远跟着的那个侍女上前来，垂首，轻声道：“毅少爷，可要将那些孩子遣开。”
乾月挑眉。
遣开？石毅这小屁孩有点子霸道啊！
“不去，不用。”乾月转身往回走。
她好歹二十多的人了，跟一群奶娃娃玩？是得有多童心未泯！更何况，石毅的人设不能崩，否则，得麻烦死。
“小哥哥？小哥哥！”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乾月回首，瓷娃娃一般的小人儿绕过假山跑了出来，手里抓着一株不知名的小草，跑了这一小段路就跑了一脑门的汗。
“小哥哥，这株宝药送给你，能帮你修炼。”玉雪可爱的幼童跑过来，献宝似的把手里的青绿色植株递给乾月看。
候在乾月旁边的侍女拧眉，嘴唇动了动，还未说话就听自家少爷清凌凌的声音响起。
“帕子。”
那侍女几乎是下意识拿出了自己带的帕子递了出去。
乾月接过，蹲下身来，给石昊擦了脑门上的汗，又接过那株散发着微弱灵气的草药。
“可还去玩？”
石昊回头，不舍地看了眼假山背后乖成鹌鹑的一群小孩，而后转过头来，“不玩了，小哥哥，我们回去吧。”
“即还想玩，去玩便是。”
石昊瘪了瘪嘴，灵动的大眼里带了些委屈，“不能再玩了，再玩他们都会挨骂。”
乾月疑惑，但没多问，“即如此那便回吧。”
乾月领着石昊，顺着花园往回走，临近院中时她问石昊，道：“想去何处？”
“我想去看赤羽鹤，阿蛮说，它很漂亮，浑身鲜红如火，鸣声非常动听。”一派天真的幼童眨着大眼，一脸希冀。
乾月犹遭雷击，好半晌她才艰难开口，“等改日，给你看。”
“小哥哥，你真好！”
乾月神色复杂地看了石昊一眼，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心里有事，她就没再开口直往单独辟给石毅的东院走去，没人管的石昊便乖乖跟进了东院。
进屋后被一声“小哥哥”唤回神的乾月看着跟来的石昊呆住，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
半个小时后，石昊得到了草编蚂蚱、蝴蝶和小鸟各一只。
乾月看着玩的欢实的小娃娃，叹了声，她得去见见石毅亲娘了，挖骨一事，得再努力努力。
她起身，去屋外廊下随手招来一个侍女，“我娘在何处？”
主院，乾月看着样貌上佳，气质柔和的少妇，行了一礼，而后站定。
少妇会意，挥退随侍。
乾月想了想，开口道：“娘，前几日我以重瞳推演天机，看到……”
“毅儿，你说什么？”
乾月张口，竟是不能发声，更有一种莫名且不容抵抗的威压临身。
这是，天道吗？
她皱眉，不谈石毅因至尊骨而献祭一事，转而道：“我会在这两日观解至尊骨符文。”
她一转口，那股威压立时消失不见，声音也恢复正常。
少妇展颜，“观解符文自无不可，只是至尊骨符文奥妙无穷，有未长成也是不知，此时观解怕是难有成效。左右它也跑不了，又何必急于一时？”
乾月心情复杂，她放平声线，淡淡道：“观解符文，有利融合。”
少妇听罢此言不由笑笑，“以后毅儿和弟弟在一起的时候，任何人都不会打扰。”
“多谢，母亲。”
离开主院，乾月对侍在自己身边的侍女道：“府中可有产乳的神兽后裔？”
“应是有的。”
“我想要一些。”乾月想了想又道：“再找只赤羽鹤幼鸟，明日，送到东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