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燕阁里,两个小丫头在打扫庭院,盈香则低头坐在窗前纳鞋,听闻庭院有动静,抬头看去,竟是绿意陪着六姑娘回来了。她忙放下针线,迎上前去,诧异问道:“姑娘怎么回来的这般早?可是身子又有不适了?”
程素妍嗯一声,让绿意盛水进来,自个儿径直走入内间,坐在铜镜前卸钗环。盈香随她进去,小心的为她摘下耳珰,眼底有些担忧,问道:“姑娘可是难受得厉害?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盈香向来关心体贴,程素妍不忍心让她着急,轻轻笑道:“不要紧的,我只是身子有些困乏。”
盈香半信半疑问:“真的?”程素妍笑道:“我骗你做甚么?快帮我解开发髻。”
少时,绿意盛水进来,正准备伏侍她更衣,程素妍却道:“我这儿有盈香伏侍便够了,你去前院帮忙,免得旁人说我闲话。”
绿意没有答应,只问道:“您有甚么闲话可让人说的?”
程素妍道:“我自个儿躲在阁子里偷闲,总要派个得力的丫头去帮会儿忙,总不能叫人说归燕阁的人连半个影子都不见,是不是?”盈香以为此言不假,便也帮衬两句:“姑娘叫你去,你便去罢,没准儿你不用帮忙,还能看几场热闹呢。”
好一个主仆同心,绿意听的不耐烦,砰地一声放下盆子,冷笑道:“你们想要我走,直接赶我走便是了!何必找甚么借口?”
绿意走得不服气,却没有半个人挽留她,程素妍食指缠绕一缕发丝放在鼻间轻嗅,轻声对盈香道:“你多烧一盆水来,为我濯发。”
“濯发?”盈香这才知道她真正的意图,连连摇头道:“万万不可,这几日老太君作寿,您不能濯发,这样多不吉利呀!”
程素妍蹙眉道:“我已经支开绿意,你悄悄的去,不就没人知晓了?”
盈香仍是摇头,“姑娘,使不得的。”
程素妍冷眼看她道:“我说使得,那便使得!”
两人争执了几句,盈香原本不肯答应,程素妍便软磨硬泡,终于叫她同意了。
濯发用的水多,盈香烧好热水,分两次提进来,倒入大盆子里。程素妍坐在矮凳上,长发倾斜入水中,盈香替她将头发打湿湿,抹上玫瑰香胰,轻轻按揉,拿清水洗濯两遍后,用棉布将头发擦干。
梳洗毕,程素妍垂散青丝坐在窗边,吩咐盈香道:“这里让别人收拾便是,你去替我准备一件杏红织金妆花云绸衫,一条葱白素纱花笼裙,那枚玉荷叶绦环也拿出来,我晚些时候要装束。”
盈香不疑有他,当即领命去置办,等衣裳备好了,屋里收拾得整齐,程素妍也差不多把头发晾干,于是走到软塌边上,躺下道:“我眯一会儿,你把门带上,不必在这儿守着。”
她闭上眼假寐,盈香走过来替她掖一掖被角,之后小声关上门下楼去。待她走了,程素妍才起身,轻手轻脚走下软塌,换上准备好的衣裳,腰间佩戴绦环,坐在铜镜前梳妆。
她把洗的柔顺清香的头发绾成凤仙髻,簪上珠花,再斜插一支青玉镂空香瓜簪。耳珰垂珠,腰系香袋,拾缀好一切,程素妍悄悄打开房门,见盈香果然还在原来的位置上纳鞋,便不从她那儿经过,而是绕了一大圈子,偷偷溜出归燕阁。
程素妍一路往流霜园走,园子西北角有一座假山,从假山旁绕过去便是半月池,等她抵达的时候,半月池边上已站着一位身着宝蓝色衣袍的男子。程素妍看见他的侧颜后,如释重负,轻轻唤他一声表兄。
梁飞白闻声侧过头去,一见是她,面上略有惊讶,问道:“妍表妹,你怎么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