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洛手背靠学生额头,再摸自己额头,发觉有问题。
“发烧了,还很严重,快去休息。”
似乎是很严重的炎症。
第二日,符音收到音乐会取消的消息。符音反复播打萨洛老师的电话,却始终没有接通,深感不妙,便也着急赶往音乐厅。
“嘀。”无论是新建大厦还是广场,站点的人们都低头沉默,死气沉沉,符音又打一通电话。
“唔,睡过头了,什么事呀。”唯心多半夜醒来又继续睡,迷迷糊糊睡到了大清早。
“多多姐,音乐会取消了,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啊。”
此时相关官方发布通告,四处都有议论的声音。
“首次投放生化武器,基因武器针对恐怖分子实验人员,不会影响无关人员健康,请市民们不要惊慌。”
“这是……政府下场了……?”
“请不要散播谣言,此次行动为正当防卫,告慰无辜死去的人们。”
“我们做好安全相关措施,若有需要请到救助站登记。”
唯心多第一次看见这种新闻,仿佛正站在悬崖边缘,脚下岩石随时崩塌。昏暗的杂物间内看不行周围堆放的箱子器材,摸索着门把,门却开了,光透进来。
“昨晚没睡好吧,很抱歉。”竹巫说。此时竹巫穿着实验的白大褂,还戴着袖笼子,一身白,像是天使,像是恶魔。
“昨晚爆发了……”
“是的我已经查出来了,病毒暂时对普通人无毒,我得问问天老,他对这方面比较懂。”
这个世界,基因是最重要的隐私,私下查别人的基因图谱或者储存别人的DNA信息是严重违法行为,若被发现官司必输,而且会赔得倾家荡产。
原本这种程度的隐私侵犯一般不会落到普通人头上,现在人人自危。
“我会不会是携带者,影响到我们那里啊。”
“正是靠携带者传播,对目标人群毒性极高。”
此刻人人都是武器。
豚鼠正躺在竹巫胸前的口袋里,慢悠悠说:“之前你们几个在医院开玩笑,现在要知道厉害了。”
豚鼠探出头:“唯心多,你还是先回去吧,我还能保护你噢。”
“但是……”唯心多看着竹巫,内心竟多了几分不舍。
“等实验体反应过来可能会疯狂报复,现在真的不安全了。”竹巫背着光,蹲下来,伸手温柔撩过唯心多额头前一缕鬈发,他刚起,头发还乱糟糟的。
两人依偎在一起。
“喂,我被压到了!”豚鼠连忙大叫,两人分开,“那我互送你去地铁站吧。”
“不。”唯心多此刻冷静,对豚鼠说:“我有人保护,危险时刻他会出现。竹巫拜托你了。”
再转向竹巫:“竹巫,我得赶快找符音。各自保重。”
竹巫扶起唯心多:“多加小心。”
(三)音乐厅
空荡荡的演奏台只有一架钢琴,萨洛划过琴键,一连串音符,从低到高,彼此共鸣。此刻人烟稀少的苔原,窗前那一抹优雅的笛声,花舌音跳,欢快跳跃。
指尖曼舞,闭目沉浸,投身于音海。海浪喧豗,仿佛听见鸥鸣,信天翁云间飞远,逆戟鲸浮窥而沉。
幕间一人步子轻佻,踩着节奏走向身后;重门一推,清冷之风撩过鼻息。
萨尔(Sal)鼓掌:“精彩。”
天老呼唤:“老师。”
萨洛松下踏板:“你是来嘲笑我吗?”
萨尔斯拂过长笛:“你是来询问什么吗?”
一拍休止符,短暂的停歇。
“你没想到你四处寻找的学生们会混进来一位实验体吧。”萨尔的语气中竟没有一丝惋惜。
“我一直相信有人与混沌交易,萨尔,你究竟交易了什么。”
萨尔食指摇摆,“我说过,交易的人不是我。我的好哥哥萨尔斯才是最大的嫌疑。”
萨洛双手放在琴键上重重按下,愤怒的乐音混响。
“你领导的不过是一群恐怖分子,而那些真正的可怜人还在陷入愤怒与仇恨之中。萨尔,别在出现我面前。”
萨尔冷笑,从衣服内袋摸出一把枪,指向萨洛的后颈。
“萨洛,我有我的道理。你知晓太多,我不希望有不参与此事又深知内幕的人还能好端端站在我的对立面。”
“嘭。”
松手时,厚重门合上,冷气阻挡在外。浓烈刺激的药味并未冻结深处,门帘一掀,冲鼻而来。萨尔斯冷静平和地看着天老的眼睛,深处是医疗机构,里面隐藏着未知与恐怖。
“天老,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你才是真正改变这一切的智者啊。”
天老视线未曾躲避。
“现在做什么……”
“我在想,要不要换个思路。真菌能控制蚂蚁,我想,尝试控制一个人也不难吧。”在萨尔斯眼里之前的实验体都是失败品。
“武器不能操纵,那就是失败的。”
“最初不是‘优化计划’么。”
“现在换了。”
“老师,政府没有批准,这次不可以。我不希望从根本去控制一个人的思想,他也许聪明,也许是个傻瓜,但是这些都有完整的人格。伦理的首要原则是尊重人的尊严与意志。”
“伦理不过是阻止寻找真相的束缚。早该打破了,这只是开始。”
天老的呼吸竟带着颤抖,是太冷了吗?
“你应当是兴奋,而不是害怕。”萨尔斯的音调宛如优雅的乐器,他绕过天老,悄悄抚过脸庞。“多么美丽的脸,也不能蛊惑一个人的心。”
“要不要尝试一次呢?把他改造成……你能控制的怪物?”
天老听闻眉心紧皱,气血喷张,眼角也生出血丝。他将眼前这只手用力撇开:“他是合作不可缺的帮手,请老师不要开玩笑。”
“教授。”走廊深处穿戴手术服的助手探出门轻声呼唤。
“天老,要开始了。”萨尔斯将长笛收入匣内。
“老师!”
登台侧大门突然打开,符音闯入舞台,用肩顶向后背,萨尔不慎走火,一发击中钢琴一角。
两人扭在一起,萨洛迅速起身,几个异能者从下台侧纷纷入场,为首岐多掷出皮球,击中符音后脑,萨尔才及时脱身。
此刻病毒风暴中,异能者们都全副武装,谨慎隔离。
“他怎么闯进来的?!”
而此刻整个环境都变得阴暗下来,蓝色的波光映向四周墙面和穹顶,仿佛置身海底。
“舞台还是很需要精致的布景,不是吗?”唯心多也跟着登台侧赶过来,此时两人都是气喘吁吁。
“变女倒戈了?”萨尔思索着,“不……不是变女,究竟是谁?”
唯心多扶起昏沉的符音,轻声问:“还好么?”
符音像猫落水一般甩头,视野里的事物都是重影晃动着。“还……好……就是痛。”
萨尔问道:“不止你们三个吧?”
[空间正在扭曲,能量维持中。]
[检测到混沌。]
萨尔深感不妙,大喊撤退,空中蓝紫色巨鲨也染上昏暗的环境色,左右摇摆,幽灵一般。
“这是属于深海的圆舞曲呢。”变女的声音宛如深渊中传来的幽怨低吟,“裂嘴,裂嘴,来和我唱歌。”
巨鲨狂躁摆动长尾,箭似的冲过来,萨洛拽住符音躲过,大喊:“快离开,我和他交涉!”
萨尔却远远喊道:“不交涉!我要走!”
“萨尔先生!”几人掩护,岐多暂时留后。
空中淡紫色的混沌有多出几条剑鱼,再次穿刺,仿佛海底中,浓泉在喷发,隆隆巨响震耳欲聋。
“空间震……”
在场的人感受到诡异的失重,极其痛苦的感知让在场的人都短暂陷入麻痹之中。音乐厅内光线也开始弯曲,空间撕出裂缝,变女的声音却转化为惊喜。
“海水在外溢,鱼儿要离开这里了——”
[空间异常。]
唯心多此刻大脑也陷入空白,第一次见这场面见还是和克里斯特那回,那时溯和源都在,还能处理。
这次要全盘交给“裂嘴”了。
萨洛靠近裂缝的事件视界,失重将随着海水卷入裂缝,岐多发现这里力场失常,球的计算路线完全紊乱。符音死死拽住萨洛的手。萨尔他们已经离开音乐厅,周围只有诡异生物的欢笑。
“喂!快到门这里!”岐多大喊。
“符音,你没必要卷进来……”萨洛的声音随着气流若有若无。
“老师!我们不会有事,我说真的!”符音肌肉紧绷青筋明显,即将进入极限。
“啧!”岐多赶来一起拽住萨洛,“算了,我必须得搞清楚!”
“裂嘴……”唯心多无助地看向他,周围的鱼儿疯狂挣扎,巨鲨摆动长尾妄图逃脱这场灾难,裂嘴的触须一点点爬上蠕动填补裂痕。
“符音!”萨洛有半个身子陷入裂隙,裂嘴用长带子的手缠绕腰间一点一点拽回。
变女还在冷漠地观察。
[我…??§…兽↑〆※?……〆非'、@#空间?※§……]
唯心多又开始听不懂了。
变女的情绪却莫名低落。
“裂嘴……你是人你是人你是人!”
此刻四处伸出诡异的管蠕虫,尖端是七彩的眼睛,都朝向穹顶的巨大的头颅。头颅微笑,巨大的嘴咧开,成一条弯弯的缝,从音乐厅的这一头延伸至另一头。
海水突然静止,岐多才松开向后倒地,唯心多和符音一齐抱住萨洛。
巨嘴迅速张开,将空间反噬,裂缝与海水与众人都包裹其中,裂嘴的内里铺展开来,大家陷入混乱的思维里。
变女突然歇斯底里地嘶叫:“他被屏蔽在外了么?他不见我了么!呜——眼睛、眼睛、他的眼睛是大门!”
刺耳的尖叫声贯穿天际,唯心多和符音才从失重中缓过来,嘈杂的声音终于退去。大海退去,管蠕虫无力地趴在地面上,突然的失压爆裂流出星云。
萨洛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幻觉中,刚刚的危险完全消失。
一切回复如初。
“你觉得我们当中谁才是疯子?”萨尔斯问。
天老紧盯仪器,调节数据。漫长的改造实验持续好几个小时。
“我觉得我就是。”
血腥味与药水气味混合,现实里的意识在模糊,耳内反复有一首歌,循环着循环着总不停止。
梦境中,天老坐在巨鹰背上,哼着小曲,感受徜徉在云海里快乐。自由自在的风中,俯瞰着所有,巨鹰也跟着唱歌。
“我看见密码团成团,藏在小小的核心里。如同长诗仅两行,字句螺旋相纠缠。
“两行诗中有秘密,我将秘密反复写。反复誊呀反复誊,困困之中抄错字。”
“抄错字一定是坏的吗?”
“不是,我看到了新的用词。这是更有意思的词组,应该保留下来。”
“滴滴滴。”
天老意识再次回到现实,无影灯下众人忙碌着,远处还有实验体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