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接近死亡的日子里,我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人总是要死的。
史铁生说过“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这在一段时间里给了我不少心灵的抚慰。伴随着频频回头,在独处的时间里,回忆过往是我日常必须要完成的事。
今天,该从哪里开始呢……
儿时,我家院子里有一处小池塘,那是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存在的小池塘。我一直认为是它在等我出生,然后又等我活到一个肆意的年纪,再随它一起渐渐隐没。记忆里,池塘的南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在秋收之后,那片空旷的土地里只有晨昏最为瞩目。站在池塘往后面瞧,就是入眼可见的小菜园——红绿相配的辣椒藤架,邻边是鲜红欲滴的小番茄,在往上的篱笆上是不断攀岩地黄瓜,黄色的花下已经长长地结了一个又一个。角落里的鸡鸭还在低头觅食,顾不上麻雀的叽叽喳喳。再往右边看,锅灶已经开始生活,随着炊烟袅袅,饭香随之弥漫开来。
自从被病危通知之后,我就在这每天散发着刺鼻味道的医院。
今日,阳光透窗进来,驱散了一些来苏尔,令人倍感舒适。
我想我是该来了,在那个轻柔的午后,我被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回到了那片土地,它也许猜到了,为我这个将死之人准备好了一切。经历多年风吹日晒的房瓦比起记忆里的多了几分沧桑,朱红的门壁被剥蚀的嘎嘎作响,房前的土地干裂的凹凸不平。走近些,那处小池塘里也早已了无生机,一抹混沌看不清池底的真相。二十年来,它一边吞噬着生命的残缺,一边漠视着时间的逝去,可又包容着我的离去。如今,我三七的年纪,却是个身心俱疲、形如枯骨的病人。
彼时,天边的光亮不再浓烈,洋洋洒洒地盖在身上,也是舒服。直至它越来越大,越来越红,另一边的黑夜又升了起来。当降临的夜色吞没我的眼睛,黑暗彷佛洪水猛兽般朝我袭来,昏沉的困意将我拉进无尽的深渊,直至坠入另一个时空。
当脑海微微闪出光亮,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田埂,还没有播种,颜色暗淡地像是在水墨画里。我试图拉动膝盖,提起脚踝,一步一步走着,漫无目的。渐渐地,我开始跑起来,内心的不安在深浅不一、步伐间距拉大之间显着愈发明显。
四周旋转着的建筑,从熟悉到陌生,弯弯绕绕却怎么也走不出去,而我的目的地又是哪里?直到走在田埂交界处,那里有一位老人,他朝我的前方指了指。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我顺着他指引的方向,走了许久。
不知道究竟又到了哪里,我从梦中醒来,昏暗的房间里,空气似乎都有一种淡淡的咸味。
我随手披一件衣服,拨开门锁,扑面而来的凉意彻底唤醒我的思绪,外面已经蒙蒙亮了。我移步至池塘边,天边蓝紫的天渐渐抹上一层橘红,从东边的地平线拉至天际,像PS里的渐变,像是人为的绘制。
困意消失后,空腹感就马不停蹄的来了,我深吸一口转身欲走。蓦然,耳边似乎传来熟悉的声响,回首间,风迷了眼睛,恍惚间,似乎有人轻抚着拍了拍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