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内阴暗潮湿,时不时还传来老鼠的吱叫声
郭正躺在草席上,嘴唇惨白干裂,他身材矮小瘦弱,现在活像一个濒死的孩童
一个人端来一碗清水,细心地给他喂下
“陈鹤春”
陈鹤春扭头一看,牢门外站着两人
喊自己的是大理寺外当差的,另一位女子,身材娇小瘦弱,却有一双坚毅的眼睛
他将剩余半碗水轻放在一旁,走了出去
见女子进去了,那个当差的才提醒道:“机灵点,这位是公孙夫人,刑部侍郎之妻”
陈鹤春露出些许厌恶的目光,这些高官贵人,这时候来这惺惺作态作甚”
郭正迟迟未醒,梁岁玉有些不安,她起身对陈鹤春道:“能否叫个大夫来看看”
本是冷眼旁观的刘恪脸上多出几分不悦“这是大牢里,不是看病的地方”
这人病死狱中正合他心意,上头催着他结案,可郭正死不认罪,若是狱中病死,他反倒轻松了
梁岁玉淡漠道:“他若有罪,也是律法来治,可若是人就这么病死了,那些为满福寺上香修寺之人看不到他受惩处,这律法怕是要治你了”
刘恪只觉得后背发凉,他声音中多了一味仓促:“陈鹤春,去唤个大夫来”
陈鹤春走出去,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这位公孙夫人
梁岁玉站在公孙府前,迟迟未进,长风猎猎,把她的衣角吹起
她如今算是走投无路,无可仰仗
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良久,她昂着头,踏进府邸
一直走到最西侧的书房,她有些不解,公孙府颇大,作为公孙家的嫡长公子,身份尊贵,书房选在最偏处,
何故于此呢
轻敲门框,一声“进”传来,女子推门而入
屋内的公子连头都未抬起,自顾自地练着字
女子穿着淡粉色衣袍,乖巧的站在一旁,宛如一朵正是盛时的桃花
她轻轻唤道:“衍公子”,男子停住了笔,闻声抬起头来
“夫人所为何事”
“大理寺我去了,老者卧席,奄奄一息之样难以抛掷脑后,我想起今早公子见阿宝时眼中满是怜悯,觉得尚有一搏之机”
公孙衍放下毛笔,他紧盯着梁岁玉,心中来回摆动,确有一搏之机
他是嫡长公子,公孙家名门世家,上有从龙之功,下子孙繁茂,他自出生起就注定了要肩负全族
每日卯时起,亥时息,一日都不敢落下,父亲要求他做一个完人,忠君爱国,兄友弟恭,勤勉孝顺。幼时读书勤勉,如今官场上处处谨慎,公孙家作为太子一党,他自幼被送去作太子伴读,与太子交好
满福寺表面不过走水,底下确实暗流涌动。
寺庙乃是以朝廷名义所修缮,常有富商前去,高官假借香火,和修缮寺庙,积攒功德的名义敛财,光是今年就让商户募捐修缮已经两次,一把火就烧了大半,任谁都是不满的,上有高官目视,下有群民愤恨,谁敢查?
梁岁玉靠近了些,“我只问公子一句,你心中所想,是救还是不救”
公孙衍苦笑:“我自是想救,只是......
他望着她的眼睛,全盘托出“只是公孙衍不单是公孙衍,事事应已公孙家为先,这是家规第一条”查出高官,公孙家必定在朝中树敌
梁岁玉大悟,身份规矩一直压着这位京都盛名的公子,他看起来不像表面风光,她这才看清,原来公孙衍眼里的是疲惫与忧郁
她稍稍动容,万般皆是苦,万般不由人
本是想凭公孙衍的怜悯去搏,现在看来怕是不行
只不过如今她自己也在局中,不得不赌
“衍公子,你是活生生的人,并非庇护公孙家的工具,我听闻太子殿下心怀天下,爱民如子,你敢不敢同我一试”
公孙衍怔住了,想起也有人同他说过相似的话
从前受罚之时,阿母虽心疼他,却也是让他听父亲教诲,和公孙诏感情至深,他也只是说父亲是对哥哥寄予厚望,从未有人否定过父亲,所以公孙衍也自认为能将事事做到完美,就是他希望的自己
其实不是,从来都不是
“你....不怕?”
女子嘴角微微弯起,她在屋中一步一步走着:“我听闻太子与公子乃是至交好友,中晋自开国以来就以仁治天下,你敢不敢同我赌一赌,就算不成,圣上也会对太子大加赞赏”
与梁岁玉想的有些不同,公孙衍眨了眨眼,语气平淡:你胆子很大,竟敢揣度圣心”
接着他将毛笔递给梁岁玉
梁岁玉有些困惑
“呈给太子的信,就由你来写吧”
灯光昏黄,梁岁玉一个人躺在床上,公孙衍歇在书房了
从前书房就是他的内间,后因成婚的原因,公孙谦和觉得那个书房太过偏僻,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公孙家无房可住呢,这才在内院又收拾出一间来
吹灭蜡烛,屋内也是不见五指,冷冷月光撒进来
梁岁玉猛地坐起,终于想起了哪里不对,公孙衍对她,似乎不像是第一次见面
或许,我们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