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把妻子视为知音,如今更加觉得妻子对于他是何等珍贵!可是,知音已去,宝贝已经从自己的手里失落,都怪自己没能好好珍惜,悔之晚矣!
他想到妻子的灵柩即将从福建启程运回太湖,突然站起身来,冲出门外,快步来到饭厅。默默吃饭的众人见了,连忙让出座位,以为他是来吃饭了。谁知李振钧走到父母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众人见了,一齐站起身来,吃惊地看着他。
只听李振钧语气坚定地说道:“父母大人,我要去一趟福建,我要亲自去接再生回家!”
一家人原本控制着的悲痛一下子爆发成一片哭声。顾氏抱住儿子的头,哭得肝肠寸断。
李长森呆了一会,连忙让家人止住哭泣,好不容易才劝住顾氏。这时早有人去扶李振钧起来,李振钧就是不肯。李长森眼里闪着泪光,轻声对儿子道:“燕生,你先起来,——我知道你心里悲痛,可是我们又何尝不是一样呢,再生是多好的儿媳妇,是我们李家没有福气啊!”说着,撩起衣袖试了试眼睛,众人也开始抽泣。李振钧见状,只好起身站着。李长森拉起儿子的手:“走,我们去书房。”李振钧只好机械地跟着父亲来到书房。李长森道:“你失去的是妻子,我和你母亲失去的是儿媳妇,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是一样的悲痛。”
李振钧刚喊了一声“父亲”,李长森就打断他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和你岳父大人是老朋友,再生是他的女儿,也就像我的女儿一样。在家里,再生又是我的儿媳妇。再生这一去,对于我来说,是双重的悲痛啊!再说,你想想你的岳父岳母,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况且他们又是那样的疼爱着再生,难道就不伤心悲痛?”李长森顿了顿,接着道:“假如你一去,他们见到你,是不是平添许多痛苦?”
“可是,”李振钧欲言又止。
李长森看了一眼儿子,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当然理解你的想法,本来也不应该阻止你。只是送信的人说了,他出发的时候,你岳父家里正在让人备办棺木,入殓后就赶在年内送回太湖。此时你若过去,说不定会在路上错过了也未可知。何况家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我也年纪大了,你哥哥又不在家,弟弟又小,孩子,你离开了家中怎么办呢?”
父亲的一席话,说得李振钧无言以对,但是又心有不甘,只是垂头而泣。
李长森走过去,拍拍李振钧的肩膀:“孩子,儿媳妇不希望你是这个样子,她肯定希望你要振作些!”
李振钧抬起泪眼,望着父亲的容颜又苍老了许多,他还能说些什么?即使心有万般不甘,也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李振钧回到环荫阁,倒在椅子上,心里想着妻子生去死回,怎不叫人肝肠寸断?泪水再次涌上李振钧的眼眶。他闭上双眼,任凭热泪在脸上流淌,任凭热血在内心的伤口上滴沥。
窗外,雪落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