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城军营。
一排一排的士兵,威武挺立,兵阵肃穆有序。点将台上,将军们正在点卯。装着粮草的马车队,不断从旁经过,浩浩荡荡往前,军队已经蓄势待发。
大帐之内,寿王殿下李晔高距当中,朱诚朱温父子分坐两侧。
“启禀殿下,老臣以为,殿下万金之躯,不可轻易涉险,不如坐镇州城,静待捷报。”朱诚跪禀道。
“本王既身为皇室,受百姓沐养。为上报天恩,下养黎庶,斩奸除恶,义所不辞。况且,本王又有师命在身。如今心意已决,爱卿无需多言。”李晔道。
“殿下少年意气,实乃年轻一代的楷模。”朱诚夸赞道。
“只是不知此次战役,两位可有十足把握?”李晔问道。
朱温凛然道:“殿下只管放心,那姑昧城二十年前本该被父亲所灭,不过仰仗着神树的结界,苟延残喘至今。它若安分守己还自罢了,如今却不自量力,妄图兴风作良,此乃天要亡之。如今殿下亲率领正义之师,以伐不义,所到之处,敌人必当偃旗息鼓,百姓箪食壶浆,以歌盛德。到时候龙颜大悦,殿下威播海内,与他人自不可同日而语。”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李晔闻言,很是高兴。
大帐之外,一身着甲胄的将军,被一男子拦住了去路:“秦孝忠,你好啊!”
秦孝忠一见他,拱手行礼道:“二公子,您不是被大人惩罚,在书房抄书,何故在此?”
“你管不着。”朱越神色不爽,询问:“你去见爹爹,是有什么要紧军务要禀告吗?”
“禀二公子,不过是点卯完毕,问询大人几时开拔。”秦孝忠道。
朱越一把抢过令牌,对秦孝忠挥手道:“你去吧,这点小事,我去禀告爹爹。”
“这……”秦孝忠面色犯难。可朱越管也不管,径自进账去了。
“禀将军,大军已点卯完毕,请将军择良辰进军。”朱越大摇大摆走进去,禀报道。秦孝忠也紧随其后走了进来。
“如此甚好。”朱诚道,他一见儿子,就又立刻拉下脸来:“你不是应当在家读书写字的吗?军营重地,何故擅闯?”
此刻秦孝忠急急道:“下官失职,没有拦住二公子!”
“禀爹爹,儿子不愿在家读书,儿子也要跟大哥一样,上阵杀敌!”朱越慷慨道。
“哼,就凭你,你若赶得上你大哥一星半点的才华,老夫倒省心不少心。可你非但没有,却连你三妹的乖巧懂事也学不会,一天只知道吊儿郎当,声色犬马。赶快回去,什么时候读熟了兵书再说。”朱诚又是轻蔑,又是严厉地说道。
“二弟,你且去吧,本事不够,上战场可是要送命的,不要忤逆爹爹!”朱诚也在一旁附和道。
“大哥,连你也这么说,我难道真的一无是处吗?”朱越不甘心道。
“你走是不走?”朱诚大声斥责。
“我不走!”朱越噘着嘴,竟似有撒泼之意。
“秦孝忠!”
“末将在!”
“给老夫押回去,仔细看管,不许踏出府门一步。”
“是!”
“大胆!唉,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难道要造反了不成?”朱越一面叫骂,一面被架了出去。
朱越的声音越来越远,终于听不见了,朱诚这才向殿下道歉道:“禀殿下,此乃犬子,无理取闹,让殿下见笑了。”
“无妨,大人家风严肃,教出大公子这般忠义之士。如此栋梁之材,乃是我大周之大幸。所谓虎父无犬子,二公子年幼无知,大人不必如此苛责,想必来日也定会冠绝汴京。”殿下道。
“殿下谬赞了。”朱诚闻言,心中十分高兴:“兵将已点校完毕,敢问殿下,大军何时开拔。”
“即刻启程,此举必定一举荡平姑昧城!”李晔命令道。
随着一声令下,军营内战鼓喧天,牛角号震天价地响起。大军开拔,汴州城外,爷娘妻子纷纷送别出征的军士,飞沙走石,好不壮观。
“哼!”朱越被关在书房之内,还在独自生着闷气:“你们不许本公子去,本公子偏要去。”
朱越在书房横竖坐不住,他决心已定,趁着守卫松懈,偷偷摸索到爹爹的武器库房。他想要找到那柄镇魂古剑,可找来找去总也找不到。
原来自上回他私自拿出古剑,差点遗失,被爹爹狠狠责骂,古剑便被藏了起来。虽然库房里都是些锋利的名剑,但是只有这镇魂,爹爹十分珍惜,他心知这一定是好东西。
他一个砖缝一个砖缝寻找机括。要说圣贤之书他读不了一丁点儿,那这些歪门邪道他倒了解不少,还别说,果然让他找到了。话不多说,他当即拿起宝剑,爬上树梢,翻过高墙,溜了出去。
他这个愣头青,骑着骏马,比军队脚程快出了许多,一头扎进了魔鬼林,却不知已经身陷险地。
“吼!”密林深处传来了一声野兽的怒吼。一玄衣男子呼吸急促,脸色惊恐,踏着阔步,急吼吼地在长满青苔的枯树干之中穿行,还不住回头往后看。密林深处,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远远看见两个道士打扮的人,坐在石头上休憩,大叫道:“道长,道长,救命!”
“这位小哥,可曾发生什么事!”一道人迎面而来,对着玄衣男子道。
“道长,有妖兽。”玄衣男扑进道长怀中,两人俱是一个趔趄,差点一起倒地。
“言潜师兄,快准备御敌!”那被撞倒的道长头簪也掉了,披头散发站了起来,大叫道。
两人抽出宝剑。但见四周妖风阵阵,树影闯动。树丛中蓦地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虎。竟然有两三层楼那么高,三人见状,不禁大惊失色。
只见巨虎伸出锋利的巨爪往道长袭来。两人举剑格挡,不料两柄剑长剑被这巨大的力道震飞,落得远远的。
两人神色惊慌,呆在原地,面面相觑。
“无意师弟,愣着干什么,不赶紧跑等死吗?”那个叫言潜的道,说完拔腿就跑。
赵无意无奈,只得扶起玄衣男子。三人夺路而逃。巨虎推倒树干,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
“李泌师兄,李泌师兄,你在哪里?”两人边跑边大喊大叫。
忽然之间,剑光一闪。“当”的一声,巨虎的爪子撞上剑身,被逼退了数丈。一锦衣男子从树丛钻出,两道人一见,俱是大喜。
“师兄,你为何出去探路如此之久,我师兄弟二人险些命丧虎口,还好你来得及时。”赵无意急急道。
“师弟,你二人领这位小兄弟暂且退下,待师兄收拾掉这个妖兽!”只见李泌举手拦在两人跟前。
“师兄,我二人与你一同御敌。”只见两人手挽法诀,剑便回到了二人身边。
“大丈夫死则死矣,可不能丢了一义气,三位道长,朱越也来相助。”朱越豪迈地说道,随即抽出宝剑。
一时间剑光凛然,剑气咄咄逼人。李泌心道,真是把绝世好剑。
“那好,你三人掩护我,切记小心行事。”李泌说罢,挥剑攻去。
四人一妖斗在一处。李泌剑势如虹,其余三人在外周游移,除了朱越手持神兵利器还可以偶尔划破巨虎的皮毛,剩余两人只是毫无用处的点缀。不久,沉重的剑身让朱越也缓缓支持不住,只剩下李泌一人与巨虎酣斗。
起初两人还势均力敌,但后来巨虎渐渐支持不住。只听得一声巨大的咆哮,巨虎的前爪硬生生被削了下来,一时间血流如注。李泌趁机翻身跳上虎头,将长剑插入额头之中。老虎垂死挣扎,李泌死死抓住剑柄不放,一阵艰难的搏斗之后,巨虎终于倒地气绝而亡。
“师兄真乃神功盖世,区区虎妖,不在话下。”言潜夸赞道。
“是啊,这次有师兄在,大事必成。”赵无意也附和道。
“兄台武艺高强,真让小弟佩服,在下汴州节度使府朱越,敢问兄台尊敬大名?”朱越上前抱拳道。
李泌见此人衣着不俗,腰间羊脂白玉和精美坠扇,俱不是凡品,回礼道:“在下太素宫圣武真人坐下三弟子李泌,见过朱公子。观公子姓氏,不知与节度使朱大人是何关系?”
“他是我爹爹!”朱越道。
“得见贵人,李泌三生有幸。”李泌行礼道。
“不必客气,莫非三位道长到此林中,也是为了诛杀妖邪吗?”朱越高兴地问道。
“正是,我等奉师命而来,正是为了攘除这魔鬼林中的妖孽。”李泌道。
“今日我等偶遇,真是莫大的缘分,既然志同道合,不如结伴前行,也好有个照应。”朱越连连拍手,点头称好。这林子,他一人断然不敢再往前了。
“非是在下拒绝,只是二公子身份如此尊贵,如今来干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只怕伤了玉体,不如让在下护送公子出林。”李泌道。
他心知这公子哥儿武艺捉襟见肘,只怕不能照顾周全,如今不能莽撞,以免得罪这权势熏天的一方诸侯。
“无妨,本公子绝非娇生惯养之徒,吃得了苦,兄大可放心,事不宜迟,我们走吧!”说罢,竟然把手搭载了李泌肩膀之上。
“既如此,我们暂且一起吧。只是林中凶险,朱公子务必小心才是。”李泌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苦笑不已。
“嗨,李兄你大可放心,本公子武艺高强,区区妖兽,不在话下。”朱越大言不惭,大吹特吹,全然忘了刚才被吊睛白额大虎追逐的狼狈模样。
“越哥哥,没想到我赵无意一介草民,还能碰见你这么个大人物,真是三生有幸。”赵无意还在自顾自说着话。
“哪里的话,区区虚名,不足挂齿。”朱越挥了挥手,不以为意道。
几人说笑间,已经走出去好远。
话说朱诚大军开拔,所过之处,四周暗无天日,白骨森森,众将士俱是胆战心惊。又有妖兽,隔三差五前来骚扰。还没到姑昧城,一时间死伤不下百人,众将士难免士气低落。
好在朱诚治军有方,他下达军令,此次出征,按斩杀敌人数目分赏军功。夺取宝藏,凡身先士卒者,人人有份,退缩不前着,杀无赦。果然士气大振,全都意在夺宝。
不多时,眼前一片狼藉,李晔见状又是惊喜,又是担忧,他缓缓道:“看这些妖兽尸体,应该是师妹的杰作,我们抓紧时间,跟师妹汇合!”
不多时,李泌四人远远的便听见了打斗声。四人屏息凝神,躲了起来,远远看见一个白衣女子与一众树妖斗在一处。
“两位师兄,你们看,这人不是初云师妹吗?”赵无意大喜道:“我们快去帮她吧!”
“不可!”李泌阻止道:“我们有自己的任务,不可妄动。”
朱越也认出了眼前之人便是那日集市上欺辱自己的人,如何不惊,又怕她抖出来丢了脸面,便附和道:“我觉得李兄所言甚是,你们看那女子修为如此高深,用不着我们出手。”
果然不多时,初云丝毫不费力便解决了一众喽啰。
“跟上!”李泌一声令下。直到初云大战界王之树,四人俱是躲在远处观看。
“李泌师兄,我太素宫与天玑宫同气连枝,师妹危急,不可不救!”赵无意道。
“你懂什么!”言潜呵斥道:“我太素宫不过与他们表面和气,她死了才好呢,这么厉害的人,迟早成为我太素宫的祸患。”
“你,你,你,言潜师兄,你怎么能这样说,见死不救,还要说风凉话,你不救我去救!”赵无意闻言大吃一惊,说罢,就要动身。
“等等!师弟你这般修为,去了也无济于事。我们不可妄动,正好有人替我们开道,如今宜养精蓄锐,一切以师门之事为重,不可辜负师傅的期望。”此刻李泌拦住了赵无意,因为赵无意一番话,此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又对朱越道:“让朱公子见笑了。”
朱越也是心悸,紧张地观望着战斗的进程,根本没在意李泌说些什么。直到初云一记绝杀,打倒界王之树。
这下可轮到李泌惊掉下巴了——这一击,只怕自己拼尽全力抵挡,也抵挡不住。这小姑娘的修为,实在难以想象。他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师兄,你看,她走了!我们也走吧!”眼看着初云跳下树洞,言潜道。
“走!”李泌一声令下。四人即刻动身,来到树洞,但见下面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师兄,你说这么高,会不会摔死?”赵无意心怦怦乱跳。
“我看不会!”朱越插嘴道:“那女子跳下去都没事,不如就让本公子身先士卒!”
“且慢!”此刻李泌突然警觉了起来。他望向远处的薄雾之中,一动也不动,神情逐渐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