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慎这话一出,谢怀云先感觉不妙。
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位好友,表面文质优雅,实则是个快意恩仇、易急易躁的性子。
“好,好。”
果然紫衣青年怒极反笑,手掌抚过合拢的折扇:“书剑斋方觉夏,便请阁下赐教了!”
话音未落,已经以扇作剑,夺攻周慎面门。
谢洲白眉头一皱,欲拔剑上前分开两人劝架,却被一股力道按住了手臂。
他侧头望去。
“师兄,且先看看。”谢怀云静静道,他目光略带思索地追着两道身影:“他们知道分寸。”
正如谢怀云所言,两人你来我往,一招一式迅猛刁钻,但并没有什么杀意。
谢洲白手仍按在剑柄上,“看出什么?”
谢怀云眉头微微蹙起:“他在藏招。”
“这并不少见,与会之人,前期都或多或少隐瞒了实力。”
“但是师兄你看,周慎所用掌法与剑法,似乎是两种相冲的内劲。”
谢洲白也仔细观察着:“掌法百变绵柔,用链刃时却刚猛凌厉,倒是与寻常路数不同。他实力不明,内家修为究竟如何,尚不能用片面判断。”
“是。”谢怀云应了一声,随后像是发现什么一般,轻轻咦了一声:“觉夏他……”
还要再细看时,一道身影终于勉强钻进周慎和方觉夏的战场,一柄长剑挑开两人。
原来是擂台裁判,三人落地,裁判站在两人中间,对双方都略一拱手:“还请二位侠士莫要在场上争斗。”
“群英会邀天下侠士共赴,意在以武会友,擘画武林盛景。二位都是英雄豪杰,日后想必会在赛场上相遇,到那时大可战个痛快。”
擂台裁判虽算不上江湖一流高手,但至少都是碧霞山庄姜氏本家优秀子弟。
同大多数广招弟子的江湖门派不同,碧霞山庄的兴起和景雍王朝皇室密不可分。
也正是有朝廷背书,碧霞山庄才能安稳地举办了数百年群英会这样的江湖盛世。
姜家人出手调和,两人对视一眼,方觉夏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好友:“洲白,怀云,你们先行,我看看小颖去,晚些我们在庆源楼碰面就行。”
周慎抬了抬眼,没有说话。
倒是旁边的裁判含笑道:“几位今日要进城?那赶上好时候了。今日是朝云娘娘庙的庙会第一天,城里也有花灯会和彩车游街,正是热闹的好时候呢。”
“听着不错。“谢怀云道,”那不如邀孟姑娘同去游灯?“
他转头看向周慎:“我见方才柳姑娘追着孟姑娘走了,可是有什么事?周兄可要同行?”
周慎抿了抿唇,蹦出冷冰冰的两个字:“走吧。”
说完把剑一收,径直便走。
谢怀云看着周慎将链刃缠在腰上,轻轻挑了挑眉。
和裁判道了声谢,然后走到一动不动撇过脸去的方觉夏身边,戳了戳:“走啦!还闹什么脾气。”
“你干嘛喊他一起!”方觉夏忿忿不平地回头瞪他,“没听见他怎么说我嘛?也不帮我出气!”
他一双狐狸眼怨念地瞥了一眼后面沉默得像透明人的谢洲白:“洲白你也是!几天不见全叛变了,就因为他厉害?恁咋不找他做恁嘞队友嘞?”
谢怀云握拳抵在唇边虚咳两声:“还有外人在呢!注意形象啊。”
方觉夏出身汝阳,私下里有时候就会冒几句汝阳话,但平时还是很注重自己形象的。
眼下用家乡话怼谢洲白,看起来是气狠了。
旁边的裁判只好转身假装自己没有听见纸扇书生形象崩塌的声音。
谢洲白淡淡道:“本就是你偷袭周兄在先,挨一两句骂也算你活该。”
“谢洲白你个——”
“欸欸快走吧……”谢怀云一把抓住即将暴走的方觉夏,拖住往前走,顺便给了谢洲白一个“你别拱火”的眼神。
谢怀云半拉半拽,一通软乎话才给方觉夏哄好了。
方觉夏比他高一截儿,眼下半歪半靠没个正形地挂在谢怀云身上往前挪,小眼神儿飞刀似地往前面周慎的背影上甩。
“还说我偷袭,他使得可也不是什么好路数,那鞭子抽过来,寻常招式根本防不住。”方觉夏撇了撇嘴,把扇子往腰间一别,展开双手:“你瞧!”
方觉夏修长的手上分布了数道细密伤口,他晃了晃,委屈巴巴:“我下一刊的稿子怕是不能交了。”
“那沈先生大约要千里追杀到擂台上了。”谢洲白冷冷吐槽了一句,快步走到方觉夏身边伸手捉住他摇来摇去的手,仔细看了看:“用剑锋震出的伤。他倒是手下留情了。”
这伤和孟颖的一样,只是伤得没有孟颖深,倒叫人一时不察。
“我才是手下留情了!”方觉夏一把拍掉谢洲白的手。
“说到这个,”他这话一出,谢怀云想起刚刚的违和感,问道:“觉夏,你今日如何不使探星手?单比剑招,你当是没有胜算。”
谢怀云说的正是书剑斋的两种武学路数,点穴功夫“探星手”和剑招“寻墨剑诀”。
像孟颖就是今日在擂台上使的,便是以点穴笔为武器的“探星手”,主攻点穴截脉、近身偷袭。
方觉夏身为书剑斋的年轻一代佼佼者,自然两种都精通,平时以扇作笔作剑,潇洒自如,进退有度。
方才却只用剑招而不用点穴功夫,难免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