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鸡鸣渐止。
九州大陆的西南边陲,一个小镇从沉睡中缓缓醒来,白墙青瓦间,有袅袅炊烟升起。
小镇不大,只有不到千户人家,但在这尽是深山老林、瘴气密布的流放之地,已经是方圆百里最大的镇子。
镇子依山而建,最高处是一片十分宽广且平整的坝子。
坝子中央,耸立着一棵五六人才能环抱的香樟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月。
坝子边缘处,立有一间两进的院子。
‘吱呀’一声,一个睡眼惺忪的瘦削少年提着木盆推开院门,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穿着一件偏短的青色长衫,已经洗得有些发白。
少年身后跟着一条看起来比少年还要瘦的老黄狗,嘴里叼着一根竹枝扎成的扫把。
一人一狗,亦步亦趋来到香樟树下。原来,大树下面还有一眼清泉,用几块巨大的青石板围着,井口正冒着淡淡的白气。
水井是小镇特有的三眼井,呈阶梯状向下排列。
少年在第一眼井打了满满一盆水,然后端到第三眼井处蹲下,盆里的水面上映出一张有些苍白的脸庞。由于偏瘦,他的嘴皮微薄,颧骨有些高,两条淡淡的眉毛下一双眼珠子虽有些发红,神情却十分平静。
此时无风,香樟树上却不时有树叶飘下来,散落在地。少年捡起几片叶子,揉碎了洒在木盆里,然后捧起一捧水漱了漱口,然后长吸了一口气直接将脸浸入水里,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春分刚过,早晚凉意还未消散。井水冬暖夏凉,此时用来洗脸,虽说不算温暖,但也正好用来驱除睡意。
少年洗漱完,拿过黄狗嘴里的扫把,开始扫街。
这是一条贯穿了整个小镇的街道,从三眼井这里开始,一直向下延伸至远处的江边,将小镇一分为二。
如果站在远处的山顶,便能看到江水和这条长街,构成了一个大大的三岔口,江水恰似一张拉满的长弓,而长街正是那蓄势待发的箭矢。曾有一名游方道士路过小镇时说了以一句:好一招箭射天狼!
街道很宽,足有三丈,就算与一些郡县的主干道相比,也毫不逊色。路面上铺着密密麻麻的鹅卵石,大小不一,颜色各异。街道两侧是一些各色店铺,此时天色尚早,不少大门都还紧闭着。
按照约定,他每天将街道全部打扫干净,月底的时候,才能拿到每家铺子十个铜板左右的报酬,一个月下来也折合有近三两银子,足以对付平日用度,偶尔还有些许结余。其实,每家店铺都会在前一天打烊前将自己店面周边的空地收拾干净,需要他做的只是将杂物运走,街坊邻居只是为了照顾少年人的自尊,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变着法子帮衬一把。
少年不急不缓地清扫着,往常他都是在这些铺子开门以前便已结束,免得影响人家做生意。只是最近这半年以来,咳嗽胸痛的次数越来越多,这导致他总是难以入睡,早上又睡过头。所以,今天才扫了一大半,太阳的轮廓就已经从山的那一边冒了出来。
突然,少年猛地捂住口,压抑的咳了几声,然后看了下手心,似有点点猩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呼出,如此七次,感觉好了很多。
“晚点还是去找吴真人看看吧,只是不能再白拿他的丹药了!”少年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
街旁,一家卖早点的小店,蒸笼里的肉包子已经熟透,诱人的香味随着热腾腾的水汽飘出老远,少年摸了摸肚子,向包子铺走去。
铺子里,一个系着蓝色碎花围裙、扎着头巾的窈窕女子,麻利地将小方桌搬到门外的街边摆好。女子看起来二十余岁,身形高挑,粗布麻衣,不施粉黛,举止间却难掩端庄气质。
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跟在她身后进进出出,帮着摆好凳子,然后拿着碗筷在靠近蒸笼那张桌子前坐下。
此时尚无客人,窈窕女子给小姑娘的碗里夹了两个包子,自己拿着一个馒头,端着一碗稀饭在小姑娘身旁坐下,就着腌菜慢慢地吃着。
小姑娘低着头,很快吃完了第一个,然后在第二个包子上咬了两口又放在碗里,细声细气地说道:“娘,我吃饱了。”
女子眉头一皱,看着小姑娘问道,“你平时不是挺能吃的吗,怎么这几天胃口这么差,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