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从赫市返回,一天一夜的高烧。多亏母亲的苛护、神祇保佑,方得平安度过一劫。
随着身体疲惫、折磨逐渐减弱,给自己加油、给劲、下定决心赶走病魔。——有了力气,就有欲望。
抬头瞧一眼,紧挨屋檐旁边这棵,让人不得安宁的大桐树。招来夜鸠的树冠,树叶茂密,则飒飒作响。仿佛无暇顾及人们的怨恨,故意跳跃似的左右摆动。
易卜走近树干,擎起一只手,拍打粗壮的树身。心里默默斥问:你这棵卑微的树,既缺少清高;又缺少风雅;既比不上橡木坚硬;又比不上楸木脆纹。凭什么?偏偏招徕凄凄的恶鸟,聒吵人们,难以入眠。把人们清爽的心情,搅得恓惶不安。
又瞪一眼这棵树,缄默:有心砍伐,却生长的材料不及尺寸;有心烧火,存在大材小用,耽心屈才;又怕这棵树黯然神伤,造成以后恨世嫉俗,尚且宣泄怀才不遇。
狠狠地拍打这棵大桐树,又劝慰说:“鉴于现实考量,先不砍伐。以后注意,甭招来夜鸠糟害高庙人们歇息!”
悻悻的心情,走向前院,放弃追究。
或许,大桐树正注视他的背脊讪笑;甚至,理由充足。遗憾的是,这棵树不得言语,——仿佛未有发言权,——尚未有一丝话语权。
痛恨这棵大桐树,更痛恨夜鸠。不论飞到哪里:不论高庙,还是繁华的赫市。只要开口呢喃,就让人们憎恶、讨厌,嫌恶、作呕,让人坐立难安。
但愿,这种恶鸟回到原始森林,改变或抑进化恶习、更改变进化烦人的鸟音。
想到这里,易卜仿佛得到精神胜利。跻一只破鞋,双手擎起,脸颊布满微笑,咬住嘴唇,跳跃院子。转一圈,又一圈。又仿佛现出童真似的,无拘无束,自由发挥......
陡然,又回到现实,默默思索,以后的前途。思忖,既然学会木匠,就要延续这条路走下去。怎样才能找到木匠的活路?养活自己......
忽然,一阵妇女的哀嚎声回荡高庙上空。易卜竖起耳朵谛听,哀嚎的声音越来越大。立即明白,这是易友家亲戚,吊唁的声音。
想起从前,易友让他学木匠,安排木器组画线,学成向往已久的“大匠人”。如今,易友遭人暗算,要见他最后一面。人常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表徒儿的心意。
立即,正作精神,走出街门。来到易友家门口,远远瞧见,易友家门外立起一行花圈。
走近时,易博慌慌张张从街门里走出。撞见易卜,四目相对。易博急忙打招呼问:“哎!易卜!退烧没有?”
易卜回应:“好些了!”
他一边回答、一边咳嗽两声,易博又说:“坐屋里!我出去叫人去!”
又回应:“你去!我进去看看!”
他走进院子,院子里的亲戚人来人往。一个个沮丧的脸颊准备寿衣、棺木用物。
易友的门房户下看见易卜,过去打招呼递烟、倒水、寒暄几句。
易卜四处张望,目的,去见易友,吊唁。可是,不见易友的踪迹。喑哑问一个长辈:“易友呢?”
这位长辈低声:“还在西边老关庙!”
易卜一怔,没等寻问,这位老辈说:“按乡俗,外面不在的人,不能进村!”
易卜终于明白,点一下额头。又对这位老辈说:“老辈!你看需要干啥活,给我安排!”
这位老辈寻思一会,说:“一会儿等易博回来,你们一块学的木匠,需要作棺材,不知人员怎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