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大地上,陨落着自上古时代遗留下的低吟浅唱,烙印着万万千千凡人挣扎辛劳的背影。
终于,终于。
混沌冰冷的夜幕,惊骇的撕裂开一道洪亮的啼哭。
新生!
“哇!哇!哇!”
三声响亮的哭嚎,为整个跃龙原带来了久违的新生。
这片土地自从那场屠杀之后,就被指指点点的列为了不祥之地,如果不是没活路,去哪儿都不待见,没外人会来。哪怕是镇里收皇粮都会有意的避开这晦气肮脏的地界,仿佛抬一脚就会令子孙折寿。往往下派的官员们会暗含默契的回复道:跃龙原呀?!鬼都孤清的慌!鬼都愁哦!
如今,终于有了半分喜气。
林亦明依旧对着自己的媳妇不冷不热,但自从诞下一子后,就慢慢有了些许改变。
孩子是个男娃,他生来好动,给初为人父的林亦明留下了极大的印象:接生婆刚掀开厢房的布帘子,还没来得及上手,这个娃娃自己就从娘胎肚子里扒拉着爬了出来,呱呱坠地。
林亦明自己给孩子起名叫林跃鹏。
几个月前,他提着酱鸭,为了起名的事拜访过镇上的老先生,不过人家一听是跃龙原的娃,就连连摆手,嫌弃的走开,说他林亦明的娃娃死胎一个。
他不服输,心底却还是提着一股担忧的劲,砰砰打鼓,坐立难安。
终于,响亮的一声啼哭,撕裂开了自己心中的阴霾。
林亦明直接甩开了手里的烟袋,他呵呵直乐!
我林亦明的命没这么硬咧!我没克死全家咧!我们跃龙原的气没断咧!没绝咧!
在数百年后,林家扬眉吐气的子孙偶尔回来祭祖时,阴晦细雨下飘摇纷飞的符箓黄纸,在坟茔前呼唤着他的亡魂,把他那残缺不堪的灵识再次钩到了灿烂宏伟的人间,钩到了这个大儿子诞生的墨黑冷夜。
这股将死断绝的气脉,终于还是蔓延遍布了整片东大陆,就连最大的中土冀泰洲都深受影响,不过这又是几百年后的光景了。
此刻,尽是一位人父的喜极而泣。
他终究还是破开了儿时久久埋于心间的咒怨与责备,也摆脱了自己当初为一己之私推人入险境的良心谴责与鞭挞。
苍茫荒芜的人生里,何其幸运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寄托与爱恋。
而自从林跃鹏诞生后,跃龙原上就渐渐涌入了些许生机。
村口有一个疯癫的老婆娘,捧着一团小巧褐黄的布包,神神叨叨,迷迷糊糊的在脑中混沌发昏的记忆里挣扎踱步,嘴里一直说不出人话。
终于,二十多年后,再次开口。
“儿呀!儿呀!你回来了呀!”
她发疯似的跪地爬向一个戴着青黑瓜皮帽的孩子,却被人一脚踹开。
孩子骇的惊了神,怔怔的望着,只瞧见疯女人的眼珠子里含着滚滚热泪,晶莹剔透的盯着自己。
“哪儿来的疯婆娘!滚滚滚!”
身后是自己的爸和爷爷,爷爷躺在骡子拉着的板车上,板车上堆叠着几个老旧剥皮的红漆大箱子,自己的爸则早就把那个脏兮兮的疯婆娘给狠狠地拽了起来。
赵山礼回头瞥了眼自家的娃,自己可就这么一根独苗!看着娃子惊骇失常的神色,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恶气!
抬手一巴掌!
“噼!”
“娃娃!娃娃!娃娃你莫怕呀!娃娃你莫怕!”污秽肮脏的婆娘露出一口破碎的枯黄烂牙,挤着笑。
车上的老人,突然感到这人有些眼熟,眼眶湿润。
“慢!慢咧!”清瘦的老人慌张的招了招手,瞳孔一缩,颤颤巍巍。
“大!一个疯婆娘慢啥呀!别吓坏了咱家的娃娃!还笑!老子踹死你个癫婆!”
“三婶子!黑狗子她娘!”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