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也忍不住瞥了妇人一眼。

只见她的目光在自己两人身上顾盼流转，就像林间溪边受了惊的小鹿，慢慢地，从一片茫然到闪现出几分惊喜，似乎是认出了熟悉的人般。

但定睛看了一会儿，她的眼神重又涣散，低下头去，彷佛又对一切不闻不觉了，侧过脸，小声道：

“婆婆，他们很像……穿得很像，但不是那位官人。”

“我这姑娘天生痴傻，真真是让人心疼了。”

老婆婆颤巍巍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随口说了一句，仍是看都不看官差一眼。

俩官差互相望望，就算是心思粗疏的高个官差，此时也觉出两人着实有些诡异。

这老婆婆看似平平无奇，却是根本瞧不起自己，说的两句话，都透着一股比妇人更加“目中无人”的傲慢味道。

他突然想起，就在这白河对岸，便是吊脚竹楼连绵如云的回龙坝。

听说那边的村寨里，盛行巫蛊之术，似乎传女不传男。蛊在当地的俗语里叫“草鬼”，养蛊饲毒的人，便叫作“草鬼婆”。

难道这老婆婆……就是一位草鬼婆？

想到关于人中了盅蛊之术后，种种离奇可怖的惨状传闻，高个官差竟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一边庆幸自己没有碰到妇人，一边也连连赔笑着拱手作揖。

他瞧了瞧刀疤脸，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与自己同样的念头。

两人更不迟疑，直接退到殿门处，竟是连这龙王庙也不愿待了。

刚一拉开殿门，迎头却撞见一个身影，两人躲避不及，“啊”的一声，三人撞在一起。

那疤脸官差忙又赔笑道：

“爷，爷，对不住，对不住。”

说罢也不等来人回答，直接拉着同伴的手，冲进大雨里奔走了。

正殿之内，除了妇人纹丝不动，如望夫石一般，其余三人的目光，都一起向着殿门望去。

只见来的是个白衣秀士，气质儒雅文弱，像个私塾里的教书先生。

一张脸白白净净，看不出年纪大小。

脸庞本称得上硬朗，却生着一双吊翘眼角，如飞剑般直往两边上挑，显得一双眼睛长而纤细，瞳子偏又生得小而圆。

这让他的相貌看起来并不怎么英俊，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奇异。

被那俩官差撞到后，他也不恼，只是笑了笑，侧身避让，等两人走了，又回过头来，眯着一双尖眼，将四人挨个打量了一遍。

赵天明悚然一惊。

——这白衣秀士眼睛一转，眼白竟瞬间转为一片翠绿，漆黑瞳仁则直竖立起，变得尖锐细长。

整颗眼珠就像是浓缩的一汪幽碧翠湖，湖中心却突然陷出一条狭长深渊，黑如漆墨，深不见底，彷佛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让人不愿对视。

赵天明想了想，明白过来，这人之所以让自己觉得不舒服，是因为这双眼睛，实在是不像人的眼睛，倒像极了某种他前世非常惧怕的动物……

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