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聊的正是你归处之事,你可愿意去郭叔叔家中做个丫鬟?这样不用随大军东奔西跑,有饱饭好菜吃,也可安定些。”
徐宇不是抗拒安稳的生活,但前世已经平平无奇过了一生,最后草草结尾,若是这世再走一遍,浪费了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条命,那是真的没有活头了。
“我知道你们嫌我麻烦,要赶我走,但是我说过,我要学武,这是我不会放弃的。”
两人一齐叹气,“唉”。
徐宇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咋滴,怕明天这一仗打输了,不好拉着我逃跑?”
郭崇韬定不住了,脸色铁了下来。“冯先生,军情不可泄露,你什么时候说与她了?”
“冯某不曾聊过。”
“还不是从郭叔叔交于我的军书学的。”
郭崇韬来了兴趣,“你这孩子,说给老夫听听,怎么知道的?”
徐宇拉着那不存在的胡子、扇着不存在的扇子,开始在帐里来回踱步装作谋士,“这几十日军队驻扎不动,以耳贴地能听水轰鸣声,每日有骑兵来回进出大营,应是去查看各处敌情动向,最近那水声小了很多,就在今天,估计时机已到,许多士兵领了装备,吃了多于平时的口粮,想必明日是有战事了。”
“这孩子平日如此顽皮,没想到竟有那么多心眼。”冯道先是意外道。
郭崇韬喜笑颜开,“不错不错,你这小谋士倒是装得有模有样,那我考考你还学了什么……”
还未等郭崇韬说完,徐宇抢先开口“郭叔叔且听我说,行军打仗有三点,若是做好这三点,小战必胜,大战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冯道倒是把徐宇看得透透的,眯着眼睛跟郭崇韬说:“这徐丫头平时可没用多少功,当下这是不会背,开始胡编乱造了。”
“哎,无妨,我倒是想听听她的见解,且她这一记抢占先机用的妙哉。”
“其一,战前备足,保障粮草辎重充足、水源无断那是根本,犹如挥刀要有力气,但仅有这一点还不够,需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要派遣斥候先一步明了战场地势,还要派人在外侦查,以免敌人偷袭,有了形势就要选择适合的打法,放在武中就是摆出架势、观察对手、选择路数,再者的是这一点中最重要的,那就是鼓舞士气,让将士们敢于冲杀敌人,犹如心中有气才能出手。”
虽然这些是军中为将之人随便就懂的基本,听着也有年轻人纸上谈兵的毛病,但这十岁小孩把行军打仗与武融汇贯通,还是非常罕见的,郭崇韬那听得是连连称好,“好!好!好!那这第二点呢?”
冯道本来稍稍随便的姿势现在变得端正,心中也不小看徐宇了,细细地洗耳恭听着。
“其二,战中不惧,不论是面对敌军还是敌手,既然决定出手,那就要舍弃一切,不犹豫,不惧怕,虽然战场变幻莫测,但往往就是一瞬间的破绽,便可决定战局,成功抓住,也就离胜利不远了。”
郭崇韬由喜转静,真正的决定性战局虽然确实很短,但也有徐宇没看到的胶着迂回,战场终究与两个人交手不同,两人在几招之内就能定胜负,而战场之上也许不曾交手就会溃败,也许磨蹭几年未有结果,徐宇还是年轻气盛啊,郭崇韬想着。
郭崇韬喝了口茶,欲要放下,被徐宇抢去一饮而光,又被逗乐了,“呵,这军师架子还不小,那你且说说这第三点。”
“那这其三,正是战后收尾,计算损失了多少,得到了多少,估算接下来是要再战还是休养生息,败了,调整心态,胜了,也不骄傲。若是战前战后三点首尾相连,那胜算可十之有八。”
郭崇韬明白了,假使徐宇就这样留在军中,她只善练武杀敌,但不可为将。
或者说,徐宇说的这些都是空白之话,非要做官,她应当做个朝中之官,谈些大事也许有样有方,但要是真正面对细枝末节的问题,恐难有良策,只能依靠他人才能有所作为。
但这对一个十岁并且是女孩的孩子来说,有这些心智,已超越难能可贵一说不知道多少了。
“唉,也罢,长痛不如短痛,冯先生,明日可否带她在此岸望楼之上观战?”
“这是何意?她年龄尚小,不应看这血腥之事。”
“你视她模样,虽然外表柔弱,但心中有大丈夫之根,不应当视作平常女孩。”
冯道摆着手,直摇头,“不妥,实在不妥,纵使她的确非同一般孩童,但看这样的东西太过逞强。”
徐宇理解错了,以为这是个考验。
“我不怕血,我要看!”前世小时候乡下的宰鸡杀猪,徐宇见的也不少。
“唉,罢了罢了,恭敬不如从命,明日冯某正巧也可欣赏一番郭安时的雄姿。”
郭崇韬离开营帐时,一阵大风吹过,风沙迷得郭崇韬睁不开眼,静下来后,他注意到徐宇堆的小土城却安然无恙。
好奇地走近弯腰一看,原来先是挖了个浅斜坑,再筑的城,又迎风面堆了个坡,墙上洒了水,还有间隔地在墙里深插了木棍,侧边未完工之处也能看见木棍横穿城墙。
“呵呵,或许我还是小看了她吧。”郭崇韬捋着胡子归去自己的营帐了。
这晚,徐宇激动一夜,彻夜未眠。
望楼,瞭望警戒之楼,选一三四丈良木周身镶木块做梯,其首嵌可容一二人小阁,寻坚实地挖坑拉绳竖立,周围辅以四六根一仗木稳固根基,再多牵一二十根硬绳正其顶端。
徐宇抬头望着这十多米高的庞然大物,绕过结结实实钉在地上的麻绳,中心那一根巨木直指苍天,周围两米多长的原木稳当地卡在巨木凹槽里,看得徐宇无比佩服。
冯道朝周围士兵问了好,出示了郭崇韬给的文书,几个人查验过后,就在冯道周围绑了绳子垫些软片,经由望楼顶端的一个木轮,一齐把冯道拖拽了上去。
徐宇抬着手让士兵给自己系绳子,无比兴奋,心中咚咚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