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别出声,娘护着你,”两人躲在因战乱而没人打理的半身高草丛中,徐母一手将徐宇围抱在怀里并捂着徐宇的嘴,另一只手则不断从地上抓起泥土抹在徐宇脸上。
十二月寒风无比刺骨,衣着单薄的两人瑟瑟发抖,徐母将身体一转将徐宇挪到了墙角和自己之间,挡在了来风口。
王朝崩解,天下战乱,礼崩乐坏,除去心中有一番报复的人,都以欲望行事,战争中最易获利的方式便是劫掠,不论是将钱财备用,还是取牲畜粮食补充军备,又或是将可用的百姓掳掠而去开垦荒野,都是在乱世中及其常见的事。
纵使有些能人志士禁止掳掠,在乱世和人人心中都有算盘的时代,想要完全杜绝此种行为也是难如登天。
年轻而身强体壮的男子倒可凭借自身素质,有翻身的余地获得些许地位,但老人及病残者算是无人问津了,而年轻女子最为凄惨,大多只能充当物品,沦为时代的牺牲者。
有许多人拖家带口早就寻其它安定处去了,但依然有部分人无法逃脱。
而时常被杨刘城人称为出水芙蓉的徐宇结局自然不言而喻,也正因为如此,徐母这才临时抱佛脚往徐宇脸面上涂抹泥土,希望能逃过一劫。
人马从胡同口奔腾而过,慌乱的嘈杂声逐渐被哭喊呜咽、惊叫哀嚎声取代,无不敲打着徐母娘俩的神经。
先前晋国大军渐近的消息就在城中传播开来,徐宇本想拉着母亲尽快逃走,却因为母亲的再三犹豫错失了好时机。
杨刘城是一个小城,城矮河浅,早些时候,城外的晋军趁着天色未亮,快速借小城西北冰冻的黄河河面行军而过,原先占据杨刘城的三千梁军不是没有做出反应,他们已经设置栅栏于黄河岸数十里,还在城墙上挂出许多嶙峋鹿角。
晋军通过黄河后快速拆去了栅栏,先是派骑兵围城绕圈射箭袭扰,使守城梁军龟缩城墙不敢冒头,紧接步兵趁其空隙持斧架梯冲上城墙砍去了鹿角,守城士兵见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晋军便每人背抱芦草填了护城河,吼声大作,杀上城墙,于是在夕阳落下时城破。
徐宇掰开徐母的手,“娘,唔知道,我不出声。”
猎猎冷风如刀一般,将母女俩肌肤切割得生疼,徐宇抹去流出的清鼻涕,“娘,我好冷,”徐母挤出一个笑容解开衣服将女儿贴在怀里,“孩子,再忍忍,再忍忍阿。”
不知过了多久,巷子外已没了声响,徐母活动活动已经冻僵麻木的身体,“孩子,没事了,咱走吧,”却不见回应,灰雪一般煞白的脸直戳徐母心口,“孩子?丫头!娃,怎么了?”
徐母想要将徐宇抱起来,但如生根石头般沉重,一股恐惧在徐母心中肆虐起来,“娃,别吓娘!”
徐母心中冰凉,身体的寒冷瞬间微不足道,在无助地思考后,她知道,她必须给女儿找个温暖的地方。
而此时唯一有火的地方……
徐母无奈,虽然将女儿送去给那群为非作歹的士兵犹如送羊入虎口,但相比女儿就这样冻死在眼前,她宁愿赌一赌。
她背起女儿,一瘸一拐地背着女儿走出了胡同,背后传来一声幽幽“站住~”,徐母回头。
只见一只光鲜亮丽似鹿的生物逐渐从空气中凝结出来,然后化为人形,五官细节模糊不清,左手缓缓从右袖口中托出一只手掌大小的白瓶,右手两指捏住瓶口、底,微转半圈,左手取回瓶子,一颗润白似米的东西停留在了食指尖上。
“神仙啊!救救我娃吧!”
轻轻凌空一划,飞向徐宇额头……
“这又找到一个!这些贱民,这天寒地冻的,害我们出来受罪。”
一个士兵举着刀,拽着徐母头发向后使劲一拽,徐母一个踉跄倒着地上,将徐宇摔了出去,她回头再看巷子,那神仙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那士兵也不管徐母如何,弯着眉毛嘴角跑到徐宇旁边,蹲下就拽起徐宇头发,“嘿嘿,立大功的时候到了。”
其它一同搜寻的士兵听到声音随即赶来,起哄到“哎呦,兄弟,别高兴太早,快看看相貌。”
徐母考无法考虑更多,抓着杂草慌张地就爬了过来,但还是挤出了个勉强的笑容,下意识就把早已经准备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军爷,这丫头病得神志不清,还满脸脓疮,平日也是灰头土脸的,怕脏了各位军爷的眼啊!”
那士兵听了笑容瞬间消散,低下头借着月光微微一看,惨白的皮肤隐藏在泥土之下,白得好似脓包,那士兵本来就半信半疑,这浅浅一看,脸色骤降,赶忙撒手,将徐宇丢了回去,还不耐烦地吐了口口水。
“嘁,捡了个癞蛤蟆,真他娘的晦气,白高兴一场。”
这番言语引得周围士兵一齐哈哈大笑,而那士气得鼓着牛眼睛站起来,将腰间的刀拔了出来。
徐母则把徐宇重新抱在怀里,不同先前的僵硬,此时徐宇身体反而柔软起来,也隐约能感受到一股暖意。
“老弱病残,这两贱人就占了三,拉回去都得白费了力气,在这砍了算了。”
这些话如出自山间野贼之嘴似的,不过也不奇怪,攻城略地是靠力气的,只要有能力,那些军爷才不会管你有什么来头,只要够勇猛,都能在军中混个名头。
这话听得徐母一惊,本以为这些人会心中存一丝善念放过自己和女儿,现在算是竹篮打水了,虽然女儿还没有完全醒来,但已经回转生机,属实没必要再做下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