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
被砍掉头的大司祭在鼓掌,频率稳定,每一次鼓掌发出的声音都一样。那具身体慢慢地挺起身,卡菈莉娅想趁着这个时候上去补两刀,然而从其他异教徒身上纷涌而出的血旋转着飞向这具残躯,触碰到这些血液仿佛被刀刃割伤,在飞向大司祭的同时这些血液上的时间也在逐渐凝固。
“碍事!”
奔走的红莲自微小的火种中炸裂,血液燃烧起来,卡菈莉娅反握骑士剑,用力刺向残躯的心脏,而残躯伸出手握住了骑士剑,骑士剑锋利的边缘顷刻切断他全部的手指,但是仅仅看着手掌的力量,骑士剑硬生生无法推进半点。
“适可而止一点啊。”卡菈莉娅一脚踩在残躯胸口把他重新摁到地上。
那具残躯上满载着时间,红莲烧毁了“现在”,但是无数的“过去”层层堆叠着,卡菈莉娅无法看到突破这层概念的未来。这就是大司祭敢站在卡菈莉娅面前的原因,卡菈莉娅可以轻易给他送上死亡,但死亡永远走不到他面前。这具身体在概念消散之前永远停留在过去曾经活着的时候。
“躲开,卡菈莉娅。”魔女之夜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耳边。
卡菈莉娅松开骑士剑后跳,绷紧的弦刃迅速把她拉回屋顶上。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卡菈莉娅心有余悸地看着刚才她所在的位置。骑士剑在被她松开后就自然地消失了,因为本就是因为卡菈莉娅的愿望而临时召唤而来的物品。大司祭的残躯站直了,血液并非形成野兽骑士那样的武装,而是汇聚在他脖子的断面上,就像是变成了新的头部。
比夜晚更加黑暗,透不出任何光亮的漩涡。
那是压缩到极致的空间,被卡菈莉娅杀死的十二个异教徒献出了他们的全部时间,这些时间在魔女之夜权能的作用下被转换成浓密的空间,卡菈莉娅脚下的瓦片微微颤动,卡菈莉娅注意到时,瓦片已经飞了出去,被卷入漩涡,碾成尘埃消失不见。
红莲的屏障在身前展开,漩涡猛地膨胀,卡菈莉娅的重心都被拉扯过去,周围的一切都被那个漩涡吸引,尸体,树木,房屋,被卷入漩涡之中都会消失不见。
弦刃暂时扯住了卡菈莉娅,但是它们已经绷紧到极限,在漩涡的牵扯下已经没有坚实的固定点,弦刃在一把吧脱落,房屋的墙体上出现快速沿伸的裂痕,孩子的哭声和大人的尖叫混在一起刺痛耳膜。
“红莲不起作用,这不是概念造成的效果……而是物理效果吗?”
“很好用吧,尤其适用对付无脑冲过来的人类士兵。”
“这是你该自豪的时候吗!”
思考……不,已经没有办法了,卡菈莉娅自己的话不是问题,但是这附近全都是普通的居民,他们或许早就做完了今天的睡前祈祷,然而神明食言了,即便他们无比虔诚,神明也不会授予他们的明日以今天同等的权力。
“……对不起。”
卡菈莉娅消去自身的存在,漩涡的引力扩张到极致,仿佛展开了一个透明的结界,结界内的一切都被撕裂,自身的质量就是原罪,质量在巨大的引力下崩塌,除了山铜,任何材料都承受不住这股暴力而被压扁,血肉,骨头的碎片,与无机物混合在一起调成令人作呕的浓汤。
哭声停止了,而远处的希普斯山发出了覆盖全城的警报。
直到前一刻为止还在与出现在街道上的异教徒们搏斗的巡逻骑士们全部愣住了。有一些老骑士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待了几十年,然而无论是谁都从未听到过这个类型的警报。
它并不刺耳,甚至有些庄严,像是神父在为信徒宽恕罪孽。
亦或者是一种祷告。
城市另一侧的教皇厅,脸上已经能看到皱纹的教皇跪倒向希普斯山的方向,颤抖的手几乎无法握在一起。
“神明啊,人类慈祥的父,宽恕我们吧。”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刚就职的骑士,他们想起了骑士训练时一笔带过的内容,因为过去百年都未曾响起过,人们几乎忘记了还存在着这样的威胁。
圣堂警示,凌驾于教皇国宪法之上的存在。此时此刻,教皇国存在的意义不再是保护自己的国民。
教皇国将会变成挡在圣堂灾祸面前的盾,而这面盾的最前方是平时养尊处优的贵族们。
或许有些地方,贵族是享有特权是凭借法律赋予的财产保护权,亦或是拥有强大的私人骑士团带来的巨大暴力。
但是至少在教皇国与高等哈文,贵族是依靠神血获得的法理性,没有神血的贵族即使努力维持着体面最后也一定会失败,无论他在政治经济上有多少影响力,因为他缺少力量。
缺少力量的人无法站在盾的前面,无法履行身为贵族的义务。无法履行义务的人自然不配享有特权。
黑色的漩涡逐渐消散,大司祭的身体不紧不慢地捡起自己的脑袋,这是附近除了他脚下的地面外,唯一没有被吸入漩涡中的东西。
拼接上的瞬间,断面的时间回退到被卡菈莉娅斩断之前。
“真是漂亮的火焰啊,但也仅此而已了。”大司祭悠悠地走进夜晚的黑暗里。
“圣女终究不过是人类臆想的救世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