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巍峨高大的晋王府里,却是一片肃杀的气氛。这王府内院落无数,个个雕染画栋,甚是富丽堂皇。
王府的东侧,一座非常古色古香的院子,是晋王长子,小王爷李存勖的住处。
从蒲州拼命赶回来报信的李存勖,这个河东之王的长子,十一岁便跟随李克用谒见昭宗,他聪明伶俐,得到昭宗赏识的英俊少年,昭宗称其必定比李克用要强。现在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皱着眉头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的转着圈。
房间里两个角落早早的就生着两盆炭火,那红红的火光,从那锃亮的铜炉的一排排的圆孔中透了出来,点点闪烁温暖了这间屋子却似乎让人捉摸不透。房间中间摆放着一张圆圆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四盘他爱吃的小点心,围着桌子放着四张有着舒适靠背的椅子,侍女们早就换了他喜欢的奶白色软垫。
他换了一身淡青的衣衫,衣领上依旧是精致的花纹,腰间挂着一块品质极佳的玉佩,脚上蹬着一双同样是青色的软靴,飘逸的长发用一根淡青色的发带将头发束于头顶系着高高的发髻,脸上的风尘已经一洗而空。桌子上放着泡好的茶,冒着雾气氤氲缭绕。
他没有心思坐下来品茶,虽然他极为喜欢。作为一个沙陀人,作为叱咤风云的枭雄李克用的亲生儿子,他接受了极为良好的教育,当然,李克用给他的是马背上的教育。从他才几岁开始,就开始练习骑马,射箭,舞刀弄枪这些打仗必须要学会的任务。但母亲是汉人,从小就教他读书写字,还专门请师傅来教他。从心里上来说,他极为认识汉族的文化。他尤其喜欢那些诗词歌赋,戏曲音律,是那么美妙,让他常常沉浸入其中不能自拔。
若是以往他做完事情回到王府里,他无论如何也必定要去他的亲生母亲曹夫人那里吃饭陪着母亲欣赏那些伶人唱戏,那是他压抑的生活中的唯一乐趣。那些空灵的笛声,动感而律动的鼓声,那清丽悠扬的琴声,那悠然婉转的歌唱声,无一不让这个被父母两种不同的教育割裂的少年满心陶醉心生欢喜。
尤其,尤其是她的母亲身边那个侍女,那个容貌艳丽声音甜美身姿婀娜的妙龄女子刘玉娘……
那个会给他唱那些温柔的小曲儿,那个给他无尽温柔的刘玉娘……
可是现在,给母亲问安后他就回房来了。他不能一直呆在他相念的人儿身边。为了父亲赞许的目光,他必须将那些自己的喜爱极为隐蔽的埋藏在自己心中。
他的心情是复杂的,可是这世上,有几人能了解他的内心呢?别人看他,是天底下权势滔天的藩镇河东之主晋王的长子,背后大家默认的河东之主的继承人,所以他需要勇敢善战,需要杀伐决断,需要他领导着那帮从刀口上舔血的从尸骨堆里爬出来的父亲的那么多的义子们他名义上的兄长们,团结着共同对付那父亲的终生死敌朱温和其他虎视眈眈的军阀们!可是,那帮义兄们,有几个人内心真的服他呢?
他努力做着父亲想让他成为的那个人。可是他是多喜欢那些音律,但他必须克制自己去看那些戏曲的欲望。他叹了口气,他做不了自己想成为的那个人……
还是想想怎么面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吧。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坐到桌边那把雕刻着精致花纹的椅子上,上面铺着软软的垫子,在这早春里坐上去有种温暖的感觉。他拿起茶盏打开茶碗的盖子轻轻的喝了一口。
“呯”的一声,没听到敲门声,房门就打开了,准确的说,是被撞开的。李存勖头也不抬的叹了口气,他闭着眼睛都知道谁来了。
“哥……”一声清脆中有点彪悍感觉的声音随着门开了直冲进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一下子扑到了李存勖的身上,对,就是扑上去了。
李存勖叹了口气,一把把端着茶碗的手往旁边让了一下,这才没打碎茶碗。就在他让了一下子的同时,这个冲进来的少年,像个猴子一下子跳起来上攀了他的脖子,嘻嘻的笑着跟他闹了起来。
“哥,你回来了也不找我,你都好久没跟我玩了。我们出去玩吧。”少年勾着李存勖的脖子撒着娇道。
“存颜,你别闹了,这过了年你都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别人家有的姑娘都嫁人了,你看你,还一副野小子的样子……”李存勖半责怪半怜爱的口气说道。
这时那只猴子似的人儿才下来了撅个嘴嘴里发出一声“哼……”
只见这位姑娘家,一身白色的的战袍装束,袖口裤腿都束着看着简洁舒适,背后看去,一副精干的样子。再看她的脸,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极为光滑细腻,眉毛高挑,眼睛却是极大而且明亮宛如葡萄似的,左眼下却是有一红豆大小的痣,有如一颗泪滴。嘴唇薄而红润,正咧着嘴露出一排洁白如珍珠般的牙齿笑着。这个面容让人看着很是有一种俏皮可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