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
大春在纸上写了阿青.2004.11.22,然后把那只比较丑的苹果递给阿青。
“画也送给你。”
阿青穿米白色休闲西装和阔口西裤,袖子撸起来,白色衬衫的袖管外翻,露出半截手臂,手臂上有细细的汗毛,阿青挎着个黑色十字纹的女包。丸子头扎得干净利落。耳朵很薄很细腻。阿青戴耳环,不是金色的大铁环,不是任何金属,是两颗米白色的珍珠钉,像两颗孤独的小星球,不管阿青怎么转,它们永远见不到对方,永远成对出现,永远毫无关联。阿青的眉毛粗粗的,没有任何修剪过,但是长势很顺,与干净的脸很协调,仿佛已经长在这张脸上几百年,根深蒂固,阿青的眼睛里有漩涡,有很深很冰冷的漩涡,眨巴眨巴的时候会刺人的心。阿青嘴唇涂淡淡的口红,石榴汁的颜色,即便阿青不涂口红,嘴唇也是漂亮的。阿青脸上有很细很细的汗毛,看起来很舒服,皮肤白皙天然,看阿青的脸总能想起洗面奶的广告,总能想起小时候吃猕猴桃前用大水冲洗的情景。阿青脚上踩着一双大概7公分高的黑色漆皮尖头细高跟单鞋,鞋头很长,鞋上有细细的灰尘,鞋口露出一点点尾趾的趾缝,恰到好处,脚背上粗粗的青青的血管像爬藤植物,一直爬到脚踝处消失不见。
阿青比大春高两届,在体育路的招商银行实习,下班后正要回宿舍。
“是不是跟你再要一张画就再送一个苹果?”阿青眨巴眨巴眼睛机灵地说。
“在我喜欢吃苹果之前,是的。”
“你喜欢吃了就自己吃掉吗?”
“我喜欢吃了就不买也不画了。”
阿青看着大春的眼睛,心头便下起了细雨,无声无息。眼前这个瘦小的小男孩,被他的孤傲包裹得难以透气,他无处可去,只能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孤独地寻找,寻找着路人的好意带给他冬日里一丝暖意。
斜阳已经西下,稀薄的阳光把大春的脸分割成两边,即使被阳光覆盖的那边脸上,眼神仍然是灰色的。
阿青咬着苹果,眼球乱撞着。
“等我月底领了工资请你吃麻辣烫。”
阿青拿起旁边大春的手机,拨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挂掉。
“呀!那个,我叫王大春。”
大春等到阿青转身走开才回过神来。心中那团火蓝蓝的。
天早早已变成暗青色,日落毫无余地,广播响了起来,一首《江南》骚动人心,远处体育场上的运动健将丝毫没有要对夜色妥协,反而更用力地挥洒汗水,各个宿舍的灯纷纷亮了起来,铁饭盒的撞击声,下床摇晃的铁床声,书本合上的噗噗声,从课室归来三三两两学生的谈笑声,大春只是一晃神,黑暗里整个世界反而喧闹了起来。
大春往宿舍里望去,灯早已打开,陈浩瀚拿着饭盒从宿舍溜了出来,陈辉的蚊帐还没拉开,但是人早已坐了起来正在伸懒腰,马涛从厕所里出来,穿着短裤光着膀子,头发湿漉漉的,正瑟瑟地穿上外裤外套,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大春想了一想,眉头舒展开来,笑得和这个热闹的早夜如此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