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的一段日子像极了投影仪运转时突然加了速,别说是景儿,就连人都差点儿被甩没了影,不管是陆征铭还是叶筱曼都觉得任什么在脑海里不过匆匆而过,画面是有的,也一幅幅挺像那么回事,就是隔着许多年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当然,那时身处其中的陆征铭还是清楚的,他记得他看着叶筱曼拎着行李离开时心里是存了担忧的:怕她不习惯,也怕她心心念念总惦记着考古所,更怕她和新来的修复人员关系不睦,以至于在文物局那间拥挤的宿舍里度日如年……
第二天关林就特意把外地来的人员情况的相关文件交给了陆征铭,还细心地在里面附了份前天粗分的宿舍名单,其意不言自明。
罗山手快,先拿过去翻了一遍,看完指着这叠东西问陆征铭:
“看了没?这能行吗?”说着他指着与叶筱曼同宿舍的两个人的简历直摇头。
“怎么了?”陆征铭正在整理培训课程的相关资料,还没来得及查看这些。
“叶筱曼这俩同屋是同一个市的,还是一个单位,眼看都要三十了,又是已婚,看照片……,啧!”罗山碍于礼貌尽量不发表对别人外貌的意见,及时把不该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陆征铭很了解他,听得出来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他有自己的想法:
“严格来说,叶筱曼也算已婚。”
“……,不是,人家这可是结婚有年头了,只怕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叶筱曼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跟这样的挤一屋,……,你心是不是也忒大点儿。”
“女人凑一起难免有口角,跟年龄什么的没关系,要是个省事的结了婚的也安静,要是个不省事的就算是未婚也能闹翻天,刚来还看不出什么性格特点,既然关林是现场分的宿舍,那肯定有他的道理,先住着再说吧。”
其实那时陆征铭确实很不在意住宿方面的事,毕竟这些人最后能留不能留都是问题,彼此间即便有小矛盾或者小摩擦,最后一走也就不了了之了,工作开展在即,在意这些蝇头小事简直就是瞎耽误工夫。
所以,这份人员资料陆征铭当天又原封未动地还给了关林,他自己也仅仅是快速翻看了一下,除了叶筱曼,其他人几乎没在他脑海里留有什么特殊印象。
隔天,工作组第一次全员会,除了关林、陆征铭和罗山三人,来的还有局里主管修复的一位处长,和一位定点跟这个项目的巡视员,再加上行政上的两个副头,前台坐得满满的。
当然底下人也不少,各修复组的人都是齐的,只不过除了丝织品这块儿,其他组的人员是定员,没有筛与不筛一说,都是下级单位和各博物馆选派来的专业人员和一些专家,自然也多是男的,不像丝织品组这边几乎都是女的,明显更跳脱和嘈杂一些,纪律也一般,不是大声说话就是小声嘀咕,安静几乎是不可能的。
凭良心讲,这个会开得真不算拖沓,因为活儿比较急,任务很艰巨,重要性不言而喻,也就无需多言,只不过在安全宣讲这块儿多啰嗦一些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一来文物要防盗,二来还怕人为损毁,说白了,尽量修,尽量复原,但不可强求,技术实在跟不上,宁肯维持原状,以及由此生出的逐级报批制度也费了不少唇舌。
至于目前现有的几个组负责人多半之前已经定了,会上也就是宣布了一下,陆征铭是整个修复项目的第二负责人,也暂管丝织品修复这个组,而罗山是各组共用的,因为那时化学专业的人才唯他一个,所以只好辛苦他在各组之间多跑跑。
这个安排不用问也知道是关林定的,但局里肯定开过会了,陆征铭虽然不太满意也不好发作,再加上他知道关林这样做无非是想照顾叶筱曼,所以他除了领情只好暂时不做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