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一杯吗?最好的威士忌,桶藏四十六年。”
克莱韦端着酒杯坐在长桌的尽头。
“不喝。”
身为刺客,随时都要保持清醒的意识,这一条规则在我脑子里特别的清晰。
此刻我正对着盘子里的火腿和蔬菜埋头苦干,手边是几个倒空了的罐头瓶子。火腿味道不错,脱酸蔬菜口感不好,但是胜在保质期长,在这样的年头,能有这样的食物已经谢天谢地了,也只有克莱韦这种未雨绸缪的富豪才办得到。
这家伙的储藏室里还有隔间,里面居然吊着十几条陈年火腿和满满一货架的罐头,真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在战争开始之前没有逃走?你完全有那个能力。”
这样的老狐狸居然会被束缚在这里,我很想知道为什么。
“谁能想到这场战争会这么疯狂呢?按照国际公约,正常是不会对居住区进行打击的,偶尔炸到有人生活的地方那也是因为炮弹失了准头,或是起某种威吓的作用。”
克莱韦端着酒杯坐到我的对面,这样可以在说话时为他省下一点力气。
虽然还是很虚弱,但这家伙已经可以从床上爬起来到处晃悠了,他储藏的东西可不止有食物,各类药品他也有储备,完善的条件让他的身体快速恢复。
“也有朋友劝我离开,正如你所见,我有一个完备的避难所,所以我婉拒了,是我的失策,导弹飞来的那一天我傻了眼,我的妻子女儿管家佣人全都被炸死了,连尸骨都找不到,只有我活了下来,当时我正在书房里用电脑和另一个国家的生意伙伴谈粮食收购的生意。”
他指了指厨房外面,书房的方向。
“运气真好。”
我对别人的命运并不关心,只是稍微对他的想法有点好奇。
“是啊,我有时候想,为什么那一天我会待在这下面,而不是上面的房子里,这样我就不用痛苦这么长的时间。”
我瞟了他一眼,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对商人说的话不那么相信。
“解除痛苦的方式很多,自杀也是其中一种。”
我耸耸肩。
“我有想过,但是我不能这么做。”
克莱韦放下酒杯,眼神悠远地看着厨房漆黑的角落。
“怕死?”
我这个人不喜欢问为什么,所以我干脆捅他的痛处。
“我还有一个儿子,在国外念书,在这里被炸之后,我和他失去了联系,他所在的国家当时没有战争,但是现在不好说,也许战争也蔓延到了他所在的国家,也许他死了,也许没有,我不知道,但不知道的事情总归有一丝希望。”
克莱韦苍老的脸上有些落寞,他才五十来岁,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富豪,他应该和年轻人一样容光焕发,也许是因为思念,也许是因为懊悔,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谁知道呢。
“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我对别人生离死别的故事没有什么感觉,所以干脆换个话题,而且已经过去了三天,虽然这里好吃好喝,但是太无聊了,刺客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所以我偶尔也会从克莱韦避难所的另一条入口出去,这家伙居然挖了一条几公里长的秘道,其间还有五道固若金汤的铜门,直通这座城市的边缘,与一座墓地相隔不远,这让我不得不佩服这条老狐狸的安全意识。按照他的说法,墓地人迹罕至,死人也不会开口说话,是最保险的地方。
这一点我非常同意,因为我制造过的尸体里,还没有见过会开口说话的。
但是出去了也很无聊,因为‘穿着红风衣的恶魔’已经在这座废墟里传开了,强盗们再也不敢觊觎我拉风的红色风衣,甚至避免与我相遇,这导致我无头可爆,没人可杀对于刺客来说可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于是我经常像个红色的幽灵一样到处晃悠,晃到烦了才又回到避难所里。
“还不错,再有两三天我想就可以动身了,只是这条手臂派不上用场。”
老狐狸这么聪明,当然知道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所谓,暂时还没有事情让你做。”我摆摆手。
他一个老头子能做什么?杀人有我,除了耍嘴皮的事情需要他,其他还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做,小雪都比他有用。
“不,我想出去一趟,我已经三天没有出现,肯定有人开始怀疑了。”克莱韦神色俨然。
“你和那些强盗是一伙的?”
我挑眉,当然他是不是强盗我都不在乎,我只是觉得一个曾经的富豪去做强盗,也太没有格调了。
“当然不是,这里除了强盗,还有正常生活的人群,我不可能永远都待在这里,那样我会发疯的,所以我只能加入他们,这样不仅可以活得比较正常一点,而且能获得各种消息,我是个商人,对于我来说,消息就是生命,即使是在这片废墟里,消息也同样重要,当然,强盗那边我也有认识的人,两边都有消息可以帮我做出正确的判断。”
克莱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累得气喘吁吁。
“你不怕被人知道?”
我扫视了一圈周围,如果被人知道这家伙还有个装满药品和食物的避难所,克莱韦的结局可想而知。
“低调是我的人生准则,想要活得长,就不能暴露在公众的视线当中,大部分富豪都会恪守这条行为准则,所以见过我的人不多,即使是在战争之前,走在街上也没几个人认识我,我几乎只和生意伙伴交朋友,这座城市里认识我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逃了,所以我混进人群也没人知道我的真实状况。”
难怪这家伙有一整个衣柜的好衣服,但身上却和那些乞丐一样穿得破破烂烂。
“那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摇摇头,原来富豪活得这么累,已经做到了如此万全的地步还是疑神疑鬼。
“他们会怀疑我已经死了,几天以后我突然出现他们面前,加上一条断掉的手臂,我应该如何解释?想要把车开出去,光凭我们几个可挪不开挡住车库的混凝土墙,所以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