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文家堡篇 第11回上 小公子病愈心含忧(1 / 2)千岁鹤归之九重渊首页

临春馆里的午膳过去半时辰,芥儿领着名叫红歇的侍女为小少爷绿月舟带来今日午后的药。芥儿与红歇还在药房时,便听洒扫的丫头说,今日午膳时小少爷的胃口好了许多,用了一碗饭还喝了半碗汤。这放在之前,可匀做小少爷两餐的食量。

“二爷回来了,朗少爷心里开心,自然胃口就好。”芥儿抿着笑,加快了手里的活计,敦促新来的丫头说:“药渣得滤四次,少一次都不行,你虽伶俐但还是要再尽心些,以后你服侍朗少爷用药,格外要仔细。”

芥儿站在主屋门外,轻轻叩门。“少爷,该喝药了。”半掩的门里传来一声细弱的应答。芥儿推开门,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垂纱后面的人影向她走来。

纱帘掀开,露出绿月舟一张笑脸。“芥儿姐姐,半晌前西河来说,父亲结束午膳去母亲那了,待会你随我去给父亲请安吧。”

芥儿一边把药碗端出来,一边回应绿月舟的话:“让红歇去吧,”芥儿用眼神点了点红歇,她向绿月舟行礼示意。“这丫头昨儿刚从春晖堂过来,日后服侍您,少不了要在南苑走动,正好让她去见见绾夫人。”

“也好,反正早晚都是要去的。”绿月舟说罢,将一碗药仰头喝尽。

药壶里还剩一些,芥儿又把那药碗满上。

“我听说泉屋的贵人病愈了,稍后给父亲请了安,回来的时候就去泉屋瞧瞧。”

芥儿劝阻的话险些脱口而出,但还是忍住了,她觉得若是先去见了二爷,那二爷一定会阻拦,就不必她来多言了。绿月舟喝完苦药,红歇赶紧收了药碗,端出一碟果脯放在桌上。

芥儿的职责完成了,与绿月舟告退,红歇本想跟着离开,被绿月舟叫住。

“待会就去见父亲了,你为我更衣吧。”绿月舟望着红歇有些紧张的脸,朝她报以安抚的笑。他在嘴里又塞入一颗果脯,转身向卧房走去。芥儿赶紧给红歇递了个眼神让她跟进去,随后便带着药盒离开。

红歇进了卧房,放下身后的垂帘,走入屏风后正要为绿月舟宽衣,被他温柔制止。红歇一脸不解抬头看向绿月舟,见他目光如水回望自己,不禁有些害羞。

“往常要先净手后,才更衣。”绿月舟伸出自己的双手,“你瞧,这手还沾着糖霜,弄脏了衣服可又要麻烦你们去洗了。”

红歇回过神来,赶紧在水盆里浸湿了布巾,拧干水为绿月舟擦手。

“芥儿说,你是溪月小叔拨来的人,原先在春晖堂,是服侍大伯伯的吗?”

“回少爷,服侍家主的事都由关云管事来做,红歇很少见到家主。”红歇为绿月舟穿好外衣,拨出衣服里绿月舟的头发,这才注意到,小少爷的头发细软且色泽棕黄,她猜测是小少爷长期体虚所致。

绿月舟转过身面对红歇,让她为自己系上腰带,接着又问:“你见过泉屋的贵人吗?”

“回少爷,红歇不曾见过。”

绿月舟点点头,好奇发问的势头仍旧不减。

“昨天,袅袅姐姐身边的人来送东西,说大姑姑也回来了,带回一位姑娘姐姐,是旬哥哥的未婚妻,那姐姐去春晖堂见了大伯伯,你应该在的,你见到那位姑娘姐姐了吗?”

“回少爷,红歇不曾见过。”

“哦。”

绿月舟突然失落,眼中笑意渐浅。红歇又赶忙说:“不过我听其他人说,那位姑娘姓妻,与绾夫人一样都是岭元城的大户,人品长相应该十分出众。”

“出众吗?”绿月舟像是在问自己。他眼神哀愁自言自语道:“要是旬哥哥不喜欢,再出众也无用吧。”

红歇听了他的话,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忽又觉得不妥,赶紧抬头瞧见绿月舟并未在意自己便放下心来。连她都知道,管家少爷殷旬倾慕文家大小姐文袅袅,想来眼前的小少爷也是知道的。小少爷与旬少爷关系较好,见他为此事感叹,应该也是替旬少爷可惜吧。

换好了衣服,绿月舟的起色更好了一些,他捋了捋腰上挂的坠子,觉得不好,自己扯了下来,在柜子里拿出一支匣子,打开来取出一枚环形红玉,代替原来的坠子挂在腰上。这下他终于满意了,冲红歇笑了笑,跨出门去。

晗秋斋与临春馆都在南苑,临春馆在西面,晗秋斋在东面。从临春馆出来,走一条去往文家祠堂的路,绕至东南边的交楼,才到晗秋斋的正门。

原本不需要如此绕远路。自绿月舟要搬至临春馆,从晗秋斋通往临春馆最近的后门,就被封住了。没有人问为什么。在文家,若是突然发生一些看起来不太便利的改变,那一定是为了文家的小少爷绿月舟。

出了临春馆的门,就是柳莘堂。不过近几日休课,临春馆附近比寻常清净不少。路过柳莘堂往东走二十来步,到达文家祠堂的后门处,绿月舟停下脚步,望着祠堂后门出神。红歇担心绿月舟在太阳下站久了发昏,手里拿着的伞往他肩膀处靠了靠,故意触碰到他的外衣让他察觉。

绿月舟回过神来,没有看红歇,沉默着走过了祠堂。在祠堂后面有一条小溪流,上面架了一座小桥。绿月舟走上小桥,伸着脑袋望着这条还没有他两步宽的小溪,突然向红歇发问:“这溪里什么时候有了小鱼?”红歇也答不上来,她从没在意过文家堡里的溪流是否清澈、是否有鱼。

绿月舟蹲下来,揪了一把从桥面上冒出来的小草,丢进小溪流中,望着几段草根随水流飘走的方向,绿月舟笑了。

“咱们走吧。”

两人过了小桥,再有三十来步就到了交楼。不过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交楼,而是与交楼正对着的晗秋斋的正门。

交楼由两处角楼相连,形成似长廊又似围墙的长楼。交楼从西边横跨晗秋斋,至东边的祠堂,祠堂只是靠近东角楼,正对着东角楼的院子是文袅袅的屏襄馆。相较晗秋斋的正门就在交楼面门上,祠堂离交楼算是远的。

晗秋斋的前院整个笼在交楼的阴影之中,在暑热时期十分凉爽。午饭后,姆妈们带着文嵩和文芳回在晗秋斋前院里玩耍了好一会儿,等两个孩子玩耍的累了,正到了他们午睡的时候,孩子们打着哈欠被带回屋内去休息。

绿绾绾此时正在花厅里会客。

坐在主位的绿绾绾严词拒绝了来客的条件,愤怒之下打翻了一只茶杯。听见花厅里传来声响,在门外候着的茶婆推门进去,同样等在门外的西河,在门打开的片刻,听见了绿绾绾声音尖利的喊叫声。

“……劝你趁早些打消念头,否则我会去家主面前,把你今天在这里说的话都告诉他,让他……”

“啪嗒”一声,门关上了。西河目光跟随门里出来茶婆子,仔细瞧着茶婆子从花厅里收拾出来的碎茶杯。那正是殷旬收藏的彩泥杯,此次上门带来赠予绾夫人。文袅袅曾向殷旬求要这一套彩泥杯,都未能求得,却碎在了晗秋斋的花厅里。西河不禁感到惋惜。

不一会儿,殷旬出来了。看神情没有任何异样,只是沉默着快步离开。

西河跟在后面,一路小跑着才跟上前面的殷旬。在晗秋斋的小花园里,殷旬才慢下脚步,对着石山落下重重一拳。无人的小花园里,假山边的池塘水面,倒印着殷旬恼恨的模样。

晗秋斋正门外,绿月舟站在交楼的阴凉处,望着前去替他叫门的红歇向他走来。

“少爷……”红歇皱着眉,眼含担忧。“二爷不在晗秋斋,去了东林苑,与月四爷在一处。绾夫人正在午睡,他们说……”

“嗯,我知道了。”绿月舟仍然笑着,“虽然没见到父亲,但既然来了,该给母亲请安才是。”

绿月舟越过红歇,走向晗秋斋的正门,门打开一半,一位婆子站在那里,瞧绿月舟走来,向他行了一礼。紧接着,绿月舟撩起衣衫下摆跪在门外,磕头说:“儿子病重未能尽孝,母亲不曾怪罪,儿子感激。如今儿子痊愈大半,来向母亲问安,望母亲身体康健。”说完,绿月舟又磕了一个头,才站起来。

“我们走吧。”绿月舟转身离开。红歇回头看了一眼,晗秋斋的门已经关闭。

本该原路返回临春馆,绿月舟信步而行,顺着交楼前的路一直往前走,来到冬寿池外院边的东角楼。

绿月舟抬眼看看前面的院墙。院墙里面有几棵树长出来,长而粗壮的树枝挂在墙边,像是要翻墙而出的人的手臂。

“这是袅袅姐姐的院子吧。”绿月舟还记得在这次病倒之前,文袅袅曾教给他的一道药膳的方子,刚把药材配好,还未来得及煮一锅,自己就病倒了。一病就是好几天,病中的记忆也十分模糊,以至于在绿月舟醒来后,看见手臂和腰侧都包扎了起来,感到十分陌生且疑惑。

曾也发病昏迷过,可醒来时发现受了伤,这是绿月舟记忆中的头一回。绿月舟本想问问身边的人,可他发现无论是管事还是侍女,都对他这次发病的详情不太清楚,且避之不及。绿月舟感觉到他们的拒绝当中有厌恶的情绪,他也十分配合的不再提起。

“对了,我能去见见袅袅姐姐吗?”绿月舟回头问红歇。红歇踟蹰难掩,不知该不该劝阻他。“瞧我,都忘了袅袅姐姐这会儿一定在药园里吧,下次,下次再来吧。”绿月舟安抚红歇说。

虽打消了念头,但绿月舟仍在屏襄馆外站了一会儿。从院里伸出墙来的树干上开着碗大一朵的白花,正想着这是什么花,听见身后不远传来呼喊声。

“小少爷!”

是西河,他迈着快步追过来,摸了头上的汗说:“可算是追上了,殷旬少爷刚从交楼出来,正好看见您在前面走,赶忙让我来追。”

绿月舟望向西河身后,拐角处果然出现一个身影。“旬哥哥!”绿月舟露出笑脸,朝殷旬挥舞手臂。

“瞧你气色越来越好了,想来福舟节你也可以去了。”殷旬走过来,拉着绿月舟的手朝前走。殷旬一边走一边抬头看那院墙,向绿月舟问道:“怎么,你要去找袅袅?”

绿月舟摇摇头。“我只是从袅袅姐姐这里路过,正要回临春馆。”

“正好,我要去柳莘堂,陪你走一路吧。”

两人并排走着,西河与红歇跟在在后面。

“旬哥哥要去柳莘堂教课吗?”

殷旬摇头。“去配药。前几天西隅苑走水的缘故,柳莘堂休课几日了,舅舅说,要家祭之后再开课。”

“没人受伤吧?”

“只是几个胆小的学徒受了惊吓,不碍事。”殷旬看向绿月舟,见他神情淡漠,应该只是顺口一问,便没放在心上。

“对了,昨天哥哥身边叫丰成的来院里送了一匣子药囊,多谢哥哥为我做了这许多事情。”

“怎么朗儿你病了一场,变得这么客气了?我还有些不习惯呢。”

“记得以往为哥哥四处跑腿的事,都是一个叫永五的小哥来做的,怎么突然换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