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九章:瞎子当镇长,白天说“瞎话”(1 / 2)坤姑娘首页

队伍里最后那人脸色煞白,不是他就是王瞎子要当镇长,那人抖着手去摸,慢慢地打开,猛然爆出一声:“白条,白条。”

于是,连屁股都没抬,被优待的王瞎子坐上了镇长的宝座。

阚家庵历史上还没有出过瞎子镇长,众人忽然发现,以王瞎子的威望,加上他首富的财力,王瞎子纯粹是实至名归。

一个糊涂的保长拍着脑袋:“抓什么卵子阄啊,本就该是王半仙当镇长。”

众人发出欢呼,以示众望所归。只有王瞎子面无表情,他冷冷地站起身,一手拿着盲杖,一手拿着高区长塞来的委任状,他不失风度:“行啊,叫我当,我就当,只要你们不怕我看不见,胡作非为用黑手段,我倒是要家去,给祖宗烧一炷香,老王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阚家庵的平头百姓有点后知后觉,听说上面为公平起见,在十来位头面人物里选拔一个德高望重的当镇长,阚家庵老百姓就觉得上面很搞笑,这事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王瞎子最合适嚒?吃饱了没事,还选什么魂。

瞎子不光是镇上的首富,还在城里认识不少大人物,镇上人开始幻想,等瞎子当政,说不定能帮镇里搞到许多实惠呢。

也有些阚家庵人持不同看法,从来没听说官府任命过残废人当官,难怪一直有人说汪主席的政府是伪政府,这届政府是手里没人了。

毛国才被鬼子一枪轰倒在院子,收敛的时候,周东城也去看了热闹。死人的样子,周东城见过一些,毛国才额头的枪洞眼并不大,要是不细瞧,还以为不过是喝醉了额头磕碰了一下而已。

毛国才的脑后就不堪入目了,天灵盖被掀开一个大口子,收敛的师父没有那个缝补头骨的本事,他倒也不含糊,在毛国才脑袋洞里塞上棉花布条,然后用浆糊将碎掉的头盖骨粘连起来,外面套一只棉袜子,最后罩一个礼帽,远看九指毛国才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与他镇长的身份十分吻合。

即便如此,毛国才那副令周东城厌恶的脸孔已经无法复原,本来就大,肿得更大的脑袋,没有几个人敢直视,周东城看着毛国才惨白的模样,心里倒有几分爽快。有一种未经证实的说法,说当初合伙的机帆船根本不是给土匪劫走,而是被毛国才卖给外地人了,坑了自己所有血汗钱的人,如今挺在棺材里,让周东城不禁多喝了两杯斋酒。

招待来客的灵棚搭到了街面上,毛家周边家家户户被借了摆放酒席,吉怀义上门请周东城搭锣鼓班子,周东城不好拒绝,好在毛孔明出手阔绰,给每位做斋事的师傅都封了一只红纸包,里面是一枚如假包换的银元。

出殡那晚,毛毛雨总算收住,除了蒋家,由区里出面,借了十来个厨师,只为了办好答谢的斋事酒宴。

没来头的酒,桌上人不免都多喝了几杯,人们有说有笑,都忘记了下午还在毛毛雨里嚎丧。锣鼓队的人坐在一起,他们对斋事酒显得见多识广些,不像其他桌的人谈兴那么浓,他们也比没出力的人显得疲倦些。

饶是如此,桌上还是有两个年轻人说说笑笑,他们与周东城三人喝得最欢快。

周东城忍不住多嘴:“到底是当过镇长,会长的,排面这么大,全镇的人都来吃酒了。”

一位年轻人:“岂止是镇上的,县上、区里来的大人物都坐在蒋家店里。”

周东城:“还是当镇长好,钱没少挣,这斋事得花不少钱呢。”

另外一位年轻人:“没听说嚒?县上、区里专门给拨了款,家属另外还有抚恤金。”

周东城:“噢,怪不得,我说头回见红纸包给那么多,原来是公款,不吃白不吃,来,喝酒。”

桌上有位好心人提醒:“少说点,酒别泻多了。”

话音刚落,毛孔明依照规矩来敬酒答谢,自从机帆船丢失后,周东城连毛孔明都不主动说话了,毛孔明有意将手搭在周东城肩膀:“姐夫,让你吃苦了,辛苦了各位师傅。”

原来,好心人在周东城对面,看好了毛孔明过来敬酒,周东城瞬间有点后悔,他赶忙站起来,桌上的人也都站起身。

好在人多嘴杂,毛孔明没有听到周东城的怪气话,没几天,毛孔明忽然不见,周东城与毛家的那点小纠葛正式告一段落。

周东城蒸完了馒头,搓着手上的面粉,往镇公所走,那是两间年代久远的土坯草房,每月初一、十五,镇公所的官老爷坐堂,后来的人延续了这个风俗。王瞎子坐在一张旧桌子后面,吧嗒、吧嗒抽水烟,陪坐的是蒋七店里的伙计德侯,那是王瞎子问区长要的人手。

王瞎子说:“我一个瞎子,腿脚不方便啊,得派个人给我跑腿。”区长就跟蒋七商议,借了德侯初一、十五来陪王镇长坐堂。

德侯也不白跟班,他让王瞎子免费帮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的命都算算,惹得德侯在家里人面前长了老大的脸。

王瞎子是个引人注意的目标,话头多且有趣,他坐堂,镇公所比毛国才在的时候,热闹多了,除了跑腿的德侯,镇上有事没事的人,都爱往镇公所跑,凳子不够,就站着,靠墙蹲着,听王瞎子东拉西扯。

周东城看屋子里有三四个人,跟铁匠并肩坐一张条凳,王瞎子跟长了眼睛似的,一边叭嗒水烟,一边跟周东城说:“东侯,来啦。”

旁人都是喊周东城“侉子”,王瞎子都是照着周坤英奶奶的喊法。

周东城恭敬地应:“来了,半仙爷爷。”

铁匠开口:“半仙,帮我算一卦吧,我家的老母鸡不见了。”

王瞎子拿火捻子指点铁匠:“去,去,去,有事去,今天本镇长坐堂,不办私事。”

几个人笑。

王瞎子:“你咯人物,还找老母鸡呢,怕是要到你肚子里找吧。”

现在是老母鸡倒毛的季节,不生蛋的鸡,让铁匠女人炖了,昨天晚上确实进了铁匠的肚子,早上还弄了一碗鸡汤面,早上没有活计,铁匠就让小徒弟在店里,自己跑到镇公所没事嚼蛆子。

铁匠惊奇地把两只脚蹲到条凳上:“哎,王神仙啊,你倒是神了,你怎咯晓得老母鸡进了肚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