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韩春比做小媳妇的时候更加需要王坤英,每次两个人在田里干活的时候,韩春就把头天在男人那里受的罪,床上的那点事,都告诉王坤英,王坤英看韩春每次妹妹长妹妹短的,就不计较两人生过的那些嫌隙,继续帮韩春多做点农活。
日子就这么慢慢消耗,王坤英的存钱罐也不见长,婆婆将家务事、田里事安排得太满,韩春的事听多了也不新鲜,王坤英想着那是韩春倒霉,老二起码看上去不像老大那么阴狠。
这一天,村口来了货郎,货郎带来了王坤英要的红头绳,也带来了王坤英想听的外面的世界。
货郎的午饭是几个干嚼的馒头,王坤英回家给货郎舀水喝,顺手拿了一罐自己腌制的黄花儿菜。
无巧不巧,婆婆见到脚步急冲冲的王坤英,婆婆盘问,直性子的王坤英如实相告,她忘记了从家里拿东西给别人吃,犯了婆婆的大忌。
王坤英觉得这是自己腌制的黄花菜,高兴给谁吃,就给谁吃,王坤英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嘴硬,不服软。
对王坤英的嘴硬,婆婆早就看不顺眼,筷子也敲过几回头,没效果。
老二媳妇肯做,老大媳妇好吃懒做。婆婆原先是欢喜老二媳妇,讨厌老大媳妇的,随着老二媳妇一日日长大,她越来越觉得老二媳妇没规矩,不好管,日后会成为老范家的隐患,做婆婆的必须立威,抓住老二媳妇“吃里扒外”现行,她不能错失机会。
婆婆瞬间上脸,颜色如同猪肝:“你这叫吃里扒外,能有什么好事啊?”
王坤英受不了婆婆的信口胡说与暗有所指:“你就欢喜混说八道,栽害人。”
这话把婆婆说得跳起来:“今天要算个总账,给我打。”
公公范荣福与韩春的男人范敬祖早就站在边上,王坤英其实现在已经能跟一个男人对打,只是在两个人的前后夹攻下,打了一会儿的王坤英落了下风,爷爷与韩春先一开始在边上劝,被王坤英婆婆骂回去:“死一边去,谁叫她嘴凶的,今天就是要打个痛快。”
前后园上的邻居听到厮打声,惧怕婆婆的凶悍,没人来管小媳妇挨打。
王坤英的反击,激起了韩春男人的兽性,这个本就喜好打老婆的人,提起长条板凳朝着王坤英连头带背的摔打,王坤英被打倒在地,婆婆提着擀面杖凑上去再打了几棍,王坤英彻底失去反抗,婆婆才长舒一口气。
爷爷举着双手喊:“日到娘,要出事,打死人啦。”
婆婆为自己壮胆:“打死了拉倒,谁叫她忤逆上人。”
爷爷摇晃着身体往曹家村跑,他知道曹嬷嬷跟王坤英要好,曹嬷嬷能救人。
曹嬷嬷带着两个曹家村的侄子来,王坤英还躺在地上,邻居们围了一圈没人敢扶,王坤英婆婆正坐在长条板凳上翘着腿向邻居们控诉王坤英忤逆上人、吃里扒外的行径。
曹嬷嬷一声大吼:“住嘴,人都这样了,一家子欺负一个小丫头,真做得出。”
曹嬷嬷的儿子曹金,是横港一带的名人,少年天生有力,出门拜师学武,身边常跟着十几个人。
成年后,曹金在南通城跑生意,也有人传说曹金就是官府也怕的土匪头子,这样的人家,给范家公婆十个胆也不敢惹。
曹嬷嬷将王坤英带到自己家救治,好在只是一时闭气,并没有受什么内伤,养了几天,身子也就好了。
王坤英是个直性子的傻人,在这之前,公婆无论怎样算计、亏待自己,她都不记仇,用奶奶的话说,有日子过,谁会送自己家小伢儿做小媳妇呢,这就是小媳妇的命,只是这次公婆将王坤英伤得太深了。
她从心里闪起一个念头,之前,韩春在抱怨男人打人时,说过一起逃走的话,王坤英劝过韩春认命,现在她心里猛地跳出“逃跑”这个念头。
瓦罐的铜钱积到一半时,王坤英得了重伤风。
快长成大姑娘的王坤英,下田挑担子。十几亩金灿灿的稻子割倒,捆得尽量大,拿扁担挑到自家的园上,如今,论干农活,公公已经不如王坤英。
稻子到了园上,趁着天色好,需要没日没夜的将稻谷脱粒,晒干,收仓。
连续干活,身上的汗水被头顶的烈日在土布衣服上烤出一圈又一圈盐花子,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再干,在加上天天洗冷水澡,原本身子昆壮的王坤英,伤风,发热了。
烧了三天,王坤英躺了三天。
清醒的时候,听得到婆婆连续的责骂,无非是装死赖活,只吃不做的咒骂,王坤英无力辩解。
烧到第四天,王坤英爬到门口,喊韩春叫看病的先生,手里一把铜板散落,王坤英昏倒在门口。
看是人命的事,韩春顾不上婆婆的脸色,帮王坤英请来了看病的先生,先生撬开王坤英的嘴,指着姑娘可怜的嘴巴:“看,都快烧焦啦。”
婆婆哼了一声:“稻子都顾不上,还顾她呢。”
王坤英发烧的日子,范老爹也躺着起不来,他躺下有一阵子了,爷爷的腰寿终正寝了。
生病爬不起来的爷爷,遭到婆婆有一搭没一搭的埋怨,饭食也有一搭没一搭的不正常,这几天收稻子,更加可以马虎。
让婆婆在爷爷身上撒气的,却是因为公公。
王坤英的公公每年负责将自己家一年两季收下的富裕稻子、麦子,装船卖到南通城,周边人家一般都是卖到横港镇上的米店拉倒,公公说卖到城里可以多两个铜板,婆婆自然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