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少女第不知多少次从噩梦中坐起,丝制睡衣被汗打湿,紧紧贴在后背上,勾勒出姣好的曲线。
她掀开被子,下床推开窗,清冷的月光跟着寒风吹入小阁中,将一屋温暖旖旎吹散。
一个寒颤过后,她终于清醒,双手抱着手臂瑟瑟发抖。
大师兄死的那个晚上,风也格外凉。
那吞吐着青光的魔头还是不愿意放过她,夜夜杀死她的梦。如今记忆中大师兄的面孔都变得模糊了,可魔头那刀削斧刻的骨相与摄人心魄的青光却越来越清晰。
关上窗后,石玥捂着胸口,坐在软笫上,双腿交叠。
一阵颤抖后,她仿佛丢了魂魄,用手背挡在眼前,上半身向床倒去。许久之后,一声哭泣在深夜小阁中轻轻回荡:
“真恶心……”
……
太阳如常升起,照亮西湖六里波光。
左蝉衣双手合十,与穿得十分厚实、显得圆墩墩的灵隐寺小沙弥道别,背着行囊与一把大红伞向渡口走去。
洪都过来的路上“劝诫”了好几伙匪盗,几番耽搁,好在还是赶在年前腊月二十八抵达了杭州。
若剧情不出现太大的偏差,华山召开五岳剑派大会暨华山论剑还有一年半左右,自己应当还来得及偷学疯剑叟的绝异品剑法。
如果不出现太大偏差的话。
左蝉衣叹了口气,盯着那团白雾飘上天空。
自己虽然破坏了不死谷糜烂江南的计划,可有些人的野心是灭不了的,江南安抚没法全力救灾,导致自己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张天师腊八血祭的方案……
唯一成功的是将周絮瑕暴露在江湖义士与朝廷眼中,而十月初三大闹洪都,仗义出手的衡山派只剩大猫小猫三两只,这与《七剑奇侠》中的情况完全不同。
韩忠愚前辈也死于那一战。
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埋伏。陈玉卿瞄准自己与戚决明,伤门杖主盯着侠王,黄天鹤在等韩忠愚。可难道因为这是一场埋伏,就不去吗?
周絮瑕不死,江南几十万冤魂怎肯安心长眠?之后他还要搅弄多少腥风血雨?
此战过后,武林格局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伴着韩忠愚这轮明月落下的,是两颗新星冉冉升起。
燕赤心之外的那个名字让左蝉衣有些意外。
“李无恙,你竟然杀得了陈晚舟?应该是靠我们复刻出来的那些暗器吧……嗯,肯定是这样。不过你和陈晚舟真是八字相克啊,每回遇到她,都能踩着她成就侠名。”
真是令人羡慕。
江湖败类、负心恶徒、藏头小人、嗜杀魔头、邪道妖人左蝉衣感叹道。
腊八血祭的名头被按在了他的头上,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三清山上下除了那七十一位孩童就只有左蝉衣与姜煜之、方季活了下来。
七十四人中只有道士“唐吉”有可能会献祭祈雨之法,连李更新都忍不住怀疑——当时信州再见,左蝉衣暗示两人一正一奇,或许这万人血祭就是左蝉衣的“奇招”。
永华则完全没有为自己洗刷冤屈的意愿,吃力不讨好还容易惹得一身骚。
于是在一众沉默中,这口大锅被牢牢的按在了左蝉衣背上。
“现在这个情况,与《七剑奇侠》中不说是完全一致吧,至少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变作一位脸有些圆的憨厚小伙的左蝉衣嘀咕了一句,抱着后脑勺晃荡到江边。
年关将近,摆渡人都少了不少,宽里许的粼粼江波上只有孤舟三四点。
说实话,左蝉衣不太想大冬天的泅渡过江,即便身体受得了,也毫无必要吃这个苦头。寒风紧,他甚至不想展开锦赤马跑过去。
就这么慢悠悠欣赏着江边凄凄冬景,像个早起的普通闲人,缓步走向最近的那条渡船。
“大爷,过河噻?”
那大爷打量了左蝉衣一眼,看他不像有钱人,就伸出五根手指:
“七个字儿,等人齐了就走。”
“行。”
左蝉衣摸出三文钱,塞进老头手中,而后蹲在江边玩水。
“……”
原来是游侠儿,摆渡大爷了然,只有这些游手好闲的浪子才会这么好讲价又无聊。他素来看这些人不起,不事生产、专搞破坏,对天下全无用处。
可这小伙子看面相还算老实,举止也比较……纯良,或许还有救。见附近也无人过来坐船,大爷清了清嗓,对左蝉衣说道:
“听侬口音,不是本地宁?”
“啊?是的。”左蝉衣抬起头来,应道,“我广南来的,投奔亲戚。”
“别蒙我了,侬背上这杆大伞,是刀兵吧?听大爷一句劝,学门手艺,老实干活、本分做人,比舞刀弄枪强。”
杭州江湖最近有什么动静吗?连摆渡的大爷都这么敏感。左蝉衣一边点头,一边随口说道:“大爷以后看出人家的兵器,不要直接点出来,有的人脾气不好……后生来杭州真是投奔亲戚学手艺的,就在萧然山下,不过他人有些疯疯癫癫,大爷可曾耳闻?”
“嗐,那些个好汉哪能跟我一个撑船的过不去?我看侬也乖巧,才直接和侬讲的,千万不要走上歪路。”
大爷看他身材精壮,却肯老实巴交地听他一个船夫训教,也觉得此人不像城中那些浪荡子,便满意地点点头:
“萧山那离杭州城可不算近,我也未听过有什么疯子,不过既然愿意教你手艺,就好好学。有些打骂也虚心受了,对你们年轻人没坏处。”
“杭州是个好地方,耍子儿的地方也多,侬在萧山好好学手艺,有空闲也不妨来城里耍耍。灵隐寺和六合塔不必说,城中后瑭御街也是好去处,上元时可繁华哩。就是这几日别去,侬挎着兵刃,叫五色坊和……”
“老儿!过河!划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