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新道:“为了救命。”
“救命?”
“嗯。”
他解释道:“其实赔点钱还好,我们家虽然不算有钱,但只要鱼塘还在,迟早都能把损失挣回来,但这事儿恶心就恶心在,自从那个小孩儿落水的事情发生之后,我们家八个鱼塘全都像是感染了瘟疫一样,天天都在死鱼,而且一死一大片,请了好几个鱼病专家都遏制不住。”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丧:“再加上我自己又贷了一点款,再这样继续下去,最多再过半个月,别说我们家老头儿,连我自己都要跳河了。”
听到这里,晏安心中一动。
听这意思,莫非我在山上猜测的事情是真的?
这世上真有鬼?
他瞥了眼对方身上那浓郁的阴气,倒是并没有看到鬼附身之类的特征。
陈继新已经彻底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他身上的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后背离开椅背,弯着腰,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穿过眼镜搓了把脸,眼中露出些许血丝。
“我这几次往天府跑,也是走投无路了,听人介绍说有个老辈子是治鱼病的专家,所以还抱有一丝希望。”
“人请到了吗?”
问这话的时候晏安已经有所猜测了,要是请到了应该就不会这么烦了,估计是又白跑了。
果然,陈继新摇摇头,哂笑道:“人家嫌我出价低,又在外地,不愿意跑。”
晏安则若有所思道:“能排除人为因素吗?比如投毒报复什么的?”
他觉得这事儿确实古怪,主要是有点太过于离奇了,死了个人就开始闹鱼瘟疫,而且还是八个鱼塘一起闹,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这事儿怎么想,最大的可能都是死者家人在搞事,毕竟他们的动机最大。
“我之前也这么想过,”陈继新苦笑道:“找了警察和专家排查,都说水质没问题,我自己也换了一次水,还把水样品和死鱼样品都带去相关实验室做过检查,得到的结果却都是一切正常。”
“还有更怪的事,那些死鱼的眼珠子都被抠没了,像是被人活生生从眼眶里挖走了一样,有人说这是什么腐眼病,但别说是我了,我家老头儿养了几十年鱼,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怪病。”
听到这里,连晏安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虽说他刚刚从山上下来,满脑子都是修仙问道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相信科学了。
现代科学的发展是经过验证的,这套理论可以解决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甚至觉得科学可以解决百分之百的事情,如果解决不了,那就是你自己的认识还不到位。
晏安觉得这件事情很古怪,不是因为他在陈继新身上发现了超乎寻常的阴气,而是从科学的底层逻辑出发,他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巧合了。
但现在陈继新已经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如果关于科学检查的事情中不存在什么人为因素的猫腻,那么……
溺水儿童,死鱼,被挖的眼睛,以及陈继新身上的异常阴气。
难道这件事真的跟鬼神有关?
晏安也忍不住有些动摇。
大概是感觉气氛有些压抑,陈继新见到晏安皱眉苦思,自己的心里反而放开了一些,他反过来安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鱼塘没了就出去重新找工作呗,人总不能被尿给憋死。”
他微微叹了口气,道:“不过,说起来那玩意儿毕竟是我们家老头的心血,不到最后一刻,肯定是不能放弃的,那个老辈子该请还是得请,大不了就多花点钱,反正现在满屁股债,也在乎那点儿了。”
晏安心想要是你说的都是真的,花钱找那个老辈子估计也是打水漂。
只是晏安毕竟还太年轻,说话也没分量,而且他自己也不敢凭着对方几句话就给这件事情定性,还真不好在这件事情上发表什么言论。
心里稍微权衡一番,晏安决定先找机会去实地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再说。
正好这时陈继新递话来。
“不说这些了,扫兴得很,话说咱们同学俩也好几年没见了,你现在是住城里还是在乡镇上,改天咱们约个饭?”
晏安顺势接话道:“在村里住着呢……要不然等你把那个老辈子请来的时候,顺便也把我叫过去长长见识?我最近正好没什么拍摄计划,要是鱼塘弄好了,正好给你们拍拍宣传视频什么的,也算是一举三得。”
陈继新一听,自然求之不得,他现在回家就得对着鱼塘和老头,出门还得跟人赔笑,又没有结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叫一个苦闷。
“行,那就这么说好了,到时候我扫榻相迎。”
大概是心情好些了,陈继新恢复本性,开始挤眉弄眼。
晏安一脸无语:“扫你大爷,好好的一个词,让你说出来咋这么恶心?”
“你自己想得恶心,少赖我身上啊……”
陈继新果断倒打一耙。
“……”
气氛终于重新变得欢快。
高铁一路向南。
两人一路上聊了很多。
不过,两人都主动地避开了现状,只聊高中时候发生的事情。
什么校花英年早婚如今育有两子啊,什么早恋被班主任抓到然后叫家长现场直接安排结婚啊,还有某个别当年唯唯诺诺的人听说现在成了大老板,又有某个别当年的风云人物现在身负巨债选择跳楼结束了生命,总之陈继新好像都了解得很清楚,反倒是晏安已经将大多数人的名字都忘记了,只能时不时地发出“噢,是他啊”之类的感叹。
陈继新对他一路上都抱在怀里的东西有些好奇,问了一嘴,晏安也没瞒着,就简单说了一下迎骨灰的事,陈继新听了倒也没觉得秽气,反而开玩笑说祖宗归乡说明他以后要走运了,自己正好也沾沾喜气。
总的来说,这家伙还算是一个性格比较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