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即使是半夜，四川的街头也不乏食肆，在路灯下，人们三五成群的坐着，虽然吃着不同的东西，却都在欢笑和咀嚼中暂时忘却了生活的琐事，而时光便在一杯杯啤酒中悄然溜走了。

所以，这种食肆无论卖什么，都会被称为夜啤酒，当然也有跟着成都叫冷淡杯的。

达成“攻守同盟”的二人组，一出夜店，就嚷嚷着肚子饿了，韩梦雪还专门选了个那种长条椅子的食肆。

刚一坐下，酒菜还没端上来，韩梦雪就借口刚才在夜店喝得太多，扶着额头，借机倒在余长安身上。

长条凳子上，余长安终于是避无可避了，面对韩梦雪姣好的容颜和温热的体温，他的第一反应甚至是自然而言地环抱了过去。

刹那间，他就想清楚了，自己不应该这样，可还来不及撤回，韩梦雪已经将他的手牢牢攥在了手中！

在旁人看来，这俩怎么都是对腻歪的小情侣，可两人的对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韩梦雪当然能感受到余长安的躲闪，便质问道：“现在都要躲着我吗？”

“我不能让你更伤心吧。”余长安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

“我发现这话说出来，哪怕我真这么想，其实也挺混蛋的！”

“你本来就是混蛋！”韩梦雪道，“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啊。”余长安又补充道，“那时候。”

“既然你喜欢我！就和我在一起！”韩梦雪从余长安身上坐了起来，转过身死死地盯着他。

她的眼神太过热烈，余长安有些不敢直视，好半天，他才无奈地说道：“tell me，thou star！”

“啊？什么，什么star？”韩梦雪完全不知所云。

正巧此时酒菜端了上来，余长安借机把筷子递给韩梦雪，说道：“吃饭吧。”

韩梦雪接过筷子，却“啪”地一声就拍在桌子上，那看向余长安的眼神也变得近乎凶狠，就在眼泪快要流出来的时候，她转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可她刚才在夜店就喝了不少酒，这一杯又喝得太急，一咽下去，顿觉翻江倒海，差点就吐出来。

她不愿自己的窘态被看见，只能扭过身生着闷气，彻底不再看余长安。

余长安也不劝她了，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这氛围诡异到许海瞳和张叶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许海瞳为了缓解尴尬，只能假意埋头玩手机。

那时候移动网络是2g的，智能手机也没有普及，通信业的参天大树诺基亚还在塞班系统的道路上一往无前！

所以，手机上的内容本应乏善可陈才对，可许海瞳却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笑什么呢？”张叶欣对他这种缺根筋的行为很不满，一把就抢过了手机。

看过他的手机后，张叶欣也不禁感叹道：“这也太离谱了吧！”

让他们感到离谱的是，是手机报上登载的一桩诈骗案，说的是有个人自称是孙中山，而且是从民国活到了现在的本人！

更让他们感到离谱的是有人还真上当了！

“真蠢！”韩梦雪评价道，她咬着牙，不知是不是真的在骂上当的人。

张叶欣和许海瞳也跟着附和起来。

余长安撇了撇嘴，他显然不太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武断评价，便低声道：“人的认知是有壁垒的。”

“你在说什么啊？”张叶欣没听清。

“别理他，”许海瞳说，“他就是自己觉得自己比别人都聪明！”

“我现在也有个大计划啊！”余长安煞有其事地说，“既然，他可以说自己是孙中山了，那许海瞳，你明天就可以说自己是上帝次子！”

“鬼才信呢！”许海瞳鄙夷道。

“他能成功，我们也可以啊！只要选对了地方！我觉得广西就不错，因为广西有很多客家人，我刚好也是客家人，要拉拢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他本以为自己给出的提示已经足够多了，可这三人愣是没有一个反应过来的。

张叶欣不屑道：“客家人不到处都是嘛！”

“但是金田就在广西。”余长安说，他不再眉飞色舞了，声音反而有些低沉。

韩梦雪没有注意余长安的变化，还不解地问道：“金田又怎么了？”

“因为啊，因为，算了，我编不下去了！”余长安站了起来，“你们慢吃！”

“你别走！”韩梦雪也站起，一把就拽住他的手腕。

“有必要这样吗？”余长安想拨开她的手，可她抓得太紧，余长安也不好动粗的。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韩梦雪的情绪有些激动。

“不喜欢了。”余长安说。

“你刚才明明说……”

“我说的是那时候，现在，不，应该说过了那个时候，我就不喜欢了。”

“你的不喜欢就这么随便吗？”

“还有更随便的，”余长安知道他已没有办法不让这女孩流泪了，“有时候是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是哪天早上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我都会突然不喜欢了。”

韩梦雪的眼泪果然掉了下来，可哪怕她已经需要腾出一只手来擦眼泪，另一只手还是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张叶欣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喊道：“小雪！你还听不出来吗？这家伙就是个混蛋！你让他滚啊！”

“我刚才就说了嘛，我的确是个混蛋啊。”余长安坦然道。

“我不！”韩梦雪执拗着，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就是喜欢他”一般。

余长安长叹一口气道：“其实，你也没那么喜欢我吧？我懂的，像你漂亮的姑娘可能从没被人拒绝过吧？仔细想想吧，你到底是真喜欢我呢，还是仅仅不服输而已？”

这些话无疑像一记重锤，将韩梦雪脆弱不堪的心击打得支离破碎！

她没有想到，对余长安来说，不止不喜欢是一件随便的事情，自己的喜欢对他来说，原来也是那么廉价！

韩梦雪的手不自觉就松开了，余长安也没有丝毫犹豫，趁势就把她的手给拨开，这一瞬间，她发现，眼前这个人不止不帅，还是那么的面目可憎！

“你混蛋！”韩梦雪那原本垂下来的手，不受控制地朝着余长安脸上招呼了过去，但这愤怒异常的耳光，只在半路就被余长安给拦了下来。

“咱俩还没这交情呢。”余长安笑嘻嘻将她的手放了下来，转过身彻底离开了！

韩梦雪颓然地坐了回去，趴在桌子上就哭了起来，张叶欣赶紧上前安慰，而被扔下的许海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手足无措地僵在一旁，心想着：“小安！你该死啊！”

/谣/

“余长安！你是不是有病？这都几点了！”

“对啊，就是怕你影响到室友，我才只是给你发消息嘛。”

“我真是后悔把手机号告诉你了！”我对他说，“你看看你给我发的什么东西，我管他是孙中山还是什么呢，我要睡觉！”

“那，晚安了。”

躺在床上，我意外地发现，余长安刚才给我讲的那个诈骗案，其实已经进到我的脑海中了，这让我有了不吐不快的冲动，我只能抓起手机对他说：“这种事既不奇怪，也不好笑！因为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不一样，骗不到你，只是因为那骗局不是为你量身定做的而已！”

“是啊！每个人的认知都是有壁垒的！对吧！”

“你激动什么啊？”我不知道这么短一句话，他为什么要打三个感叹号出来。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大计划！明天，我就去跟人宣传，说你是上帝的次子！”

“再说一次，我是女的！”

“那你就是二丫头！”

“然后，你是不是要带我去广西，一个叫金田村的地方？”

“对啊！”

“我是不是还要带你，去占领南京，然后改南京为天京！接着，我就自封‘天王’，封你为‘南王’？”

“嗯，我们还要特别特别小心湖南那些姓曾的人！”

“你肯定是有病！绝对是有病！”看着自己打过去的字，我感觉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啊！我也被你这个笨蛋传染了，大半夜不睡觉，跟你聊什么太平天国啊！”

“你不是聊得很开心吗？”

“睡觉！睡觉！睡觉！”

余长安好像又给我发了什么消息来，但我眼皮打架得太厉害，根本来不及看清，就已经睡熟了！

5.

/长安/

“她在西安！嗯，对，她提过好几次了。”余长安喃喃自语着，搜索起了德阳到西安的距离，“哦，将近700公里啊。”

有一种心理学现象叫人名字母效应，简言之，人总会对与自己息息相关东西产生更多的偏爱，从这一点出发，余长安似乎应该对西安有一种特别的情愫才对。

现实却是，在他之前的人生里，除了常被人误会那座城市是他的出生地外，他从未主动想和那座城市产生何种联系过。

可现在，他一边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一边忍俊不禁时，他便觉得那700公里的距离，像是一条脉络，它原本沉睡着，在此刻它却跳动起来，并和自己心率保持一致！

没有丝毫犹豫，余长安把消息发了过去。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