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相国,朕看你是老糊涂了,”王上伸手抚上一枝红梅,凛然出声,“朕的天下何时要靠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才守得住了?岂不是要招天下人耻笑!”他折断手中红梅抛在脚边,留严相国跪在原地瑟瑟发抖。
吹了这整夜的风雪渐渐停了下来,一辆马车在雪上飞驰,车身普通寻常,无甚起眼的,但车头前的高头大马却十分引人注目。寻常人家的马车不过也就两匹马,这车却用了四匹,且都是极为罕见的赤血宝马,一身血色,唯有四蹄乌黑,下步稳健,行走在冰雪之上亦稳稳当当,飞驰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像极了四团火焰。
马车绕城一圈,马匹一声嘶哮后,稳稳停在京师东头的一座雕花楼坞之前。一个二八芳华的娇俏少女面色焦急,立在楼前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直远远看见马车破雪而来,才松了一口气。
连忙迎上去,撩开帘子扶车中女子下车,一面扶着她一面塞了个手炉在她怀中,又撑起一把长伞挡住女子头顶上稀稀落落的白雪,嘴里还嘟囔着,“这雪真讨厌,下了一夜还没完,也不停个彻底。”
百里鸿伸手拦下少女撑伞的手,泛起一抹浅笑灿若桃花,“得了,碧霄。就这么一点小雪不妨事的,就不必撑伞了。”
少女嘟起嘴,把伞严严实实罩在女子头顶,“那怎么行,殿主你本就体弱,若是雪落进了衣裳里,又化在身上,这么一捂肯定是要染上风寒的,到时候三娘又该说我了。”
百里鸿撩帘入内,迎面扑来满室梅香,碧霄递过来一盏热茶,笑意盈盈,“知道殿主爱梅花。昨夜凋落了不少断枝,我和浅玉一应都拾了起来插在瓶中,这红炭一熏满屋子都是梅香,殿主定然喜欢。”
闻得满室清香,百里鸿微微散神,今早玄华殿上那男子便是她蛰伏多年准备一举攻破的君王。
世人都说这年少帝王心思深沉,喜怒不行于色,心事勿让人知。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过比她想象之中又有些不一样,多了几分阴郁。
不过想来也应当是这样的,先帝生有九子,先帝骤然崩逝之后,夺嫡之争从暗地里转到了明面上,每个皇子背后都有不同的势力支撑,权势之争暗流涌动。
如今的帝君,当初的瀚王,七王爷,非长非嫡,年岁又轻。母族又非显赫,无权无名,母亲仅为先帝殿中一侍衣婢女。这样的出身竟然能在弱冠之年杀出重围,成功登上帝君之位,必然不是个简单之人。
据先前派出的探子来报,其余八位亲王,诛杀二人,另外六位分散分封在边地。对外虽是这么说,但心知肚明也都相当于是幽禁了,且探子细细查了之后回禀,声称抱病在身的嫡子端王、母族最显赫的三王爷慧王和当年夺嫡时有重臣撑腰的六王爷寒王均被秘密暗杀。
八个王爷,他诛杀了五个,其余三个终生幽禁在边地,手段不可谓不毒辣。
百里鸿细细想着,眼里寒意越来越深,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当年母国被灭,王国血脉仅剩下她这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这都拜先帝所赐!母国本无意卷入纷争,只愿求得小国子民平安。却最终还是沦为大国争夺的牺牲品。
百里鸿摇摇头叹那不知是何模样的父王糊涂,生于乱世,闭关锁国又有何用,总是避不开这刀光剑影的!若自己不强大起来,脖子缩得再深,总有一天也会有刀架在上头的。
如今这帝君心思阴鸷犹胜先帝,百里鸿端起茶盏,用茶盖轻轻撇开浮沫。不过那又如何,我百里鸿依旧要夺下你这万里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