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五哥不说话,张静修继续道:“其实,你也不必担心,现在离秋试还有十个月了,你好好准备,肯定还来得及的。
张允修笑着摇摇头,他看了眼天真的六弟,心中打定主意,要去京城一探了。
毕竟,他记得张居正是四月发病,在床上硬挺了两个多月。
现在若是发现得早,保不准还能救上一救,若是能救自然最好。
救不上来,就只能跑路了。
这时,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张允修再度抬头,眺望北京城。
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城内,雪花盖顶,街道上鲜有行人。位于灯市口街的纱帽胡同,张大学士府披红挂彩,喜气洋洋。
府邸东侧客厅的小书房内,热气弥漫。
十余名身穿绯红官袍的官员,俯首桌案,细心处理起通政司送来的邸报。
依大明制,凡四品以上官员方可着绯。
也就是说,这些人皆是四品大员。
此刻,却是在大学士府内,如同小吏一般低头忙碌。
好一会儿之后,一人跨步走入屋内,拱手笑道:“诸位,元辅今日身体不适,只留姚御使一人,还望诸位多多包涵。”
话音刚落,官员中的一中年男子当即站起,冲来人抱了一拳,然后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抱住奏折随着来人一同走出偏厅。
出了偏厅,掠过花廊,二人挪步来到一处宽大书房前。
“姚御使,咱就不陪您进去了,您自个去吧。”奴仆说着,转身就走。
姚御史一点头,袖子揩了揩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整理着着装,身子前倾,轻轻叩击房门。
“元辅,姚旷求见。”
“进来吧!”
听到声音,姚旷推门而入。
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将他面颊上的风霜融化,热乎乎的,极为暖和。
屋内光线不亮。
正中放着一张黄梨木的摇椅,一人躺在上边,一条一人高的黑色貂皮大氅盖在身上,只露出一张面颊。
只见那人约莫五十六七岁,皮肤略显黝黑,形销骨瘦,唯独一双微微张开的眸子,透着一股让人难以抵挡的锐利。
正是大明首辅张居正。
在他的两边,各自蹲伏着一个俏丽的小丫鬟,为他捏脚捶腿。
见到姚旷进来,张居正一挥手,两个丫鬟会意,各自退到一边,拿出四盏八角玲珑宫灯点燃。
一刹那,几十平的书房,一下变得铮亮。
两个丫鬟道了声“万福”,悄悄退出门去。
“啪嗒...”
门一关上,姚旷正要行礼,张居正摆手打断,斜睨着姚旷说:“给我念念,今日通政司的邸报吧。”
姚旷欠身行上一礼,后退两步,拿起一份邸报念了起来。
“湖广监察御史李植有奏:万历九年十二月廿五,江陵县庶民王贺,入山砍柴,忽大雾四起,王贺迷失踪迹,正惶恐之际,忽见天边飘来一兽,头生角,身披龙鳞,鹿头狮身,尾如牛尾。王贺甚奇之,追逐往前,少时,迷雾散尽,王贺发觉已出深山。”
“当夜,王贺俱以所见告知村中老者,长者回日:此兽乃麒麟也,麒麟现,必是圣人出。”
姚旷一口气念完,只觉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嘴唇,觑了眼这位首辅。
见他敛眉凝神,木头人一般毫无表情,心中拿不准主意,只得拿起第二封奏折念了起来。
“武清伯李伟,公忠体国,养育太后有功,今老而无倚,特请皇帝拨三千亩子粒田颐养天年。”
“嗯?”这下,张居正豁然站起,皱着眉打断道,“武清伯自隆庆年到如今,所受土地超过万亩,如今却还要土地,是何道理?”
姚旷嘴角一抽,忙道:“元辅,这李伟可是钱眼里翻跟头的主儿,万一他在太后那儿?”
“不准!”张居正瞪了眼姚旷,拿起毛笔写下票拟,随后将奏折递还回去,说道:“待上值后,一同拿到乾清宫送皇上批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