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过得很快乐,这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我很确信,这也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因为我拥有了她短暂的一生的大部分时间。我从未想过会如何失去她,我的小沫,我的一生挚爱。
但我不得不接着往下说。
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我陆续收到了陈枫叫人送过来的药物,账户的余额也总是充足。但就是无法和他取得联系。小沫的身体也似乎有所好转,流鼻血的频率低了,精力也很旺盛,我一天发愁的,就是下一顿吃什么,明天该带她玩什么。我给她买了很多玩具,足球、篮球、羽毛球、乒乓球、滑板、自行车、望远镜等等,她很有运动天赋,但我也不差,能和这个小姑娘打得有来有回。我们去了周围的山上,她很喜欢爬山和野炊。我们在一座山上发现了一处潭水,很清澈,看着不深,她当时爬得大汗淋漓,非要下水游玩,我一开始极力劝阻,但我拉不住她,当她开始脱衣物时,我懵了,站在那儿成了个衣架子,她把衣服扔到我手里,脱得一丝不挂下水了。第二天她发高烧,我带她到最近的诊所输了一天的液,第二天早上她又活蹦乱跳。
一天,市里举办美食节,各地有名的小吃齐聚一处,她想去,我便带她去了。那是一片步行街,夜幕降临,越来越多的店铺逐渐张罗起来,各色发光的招牌,手捧小吃的人群,不绝于耳的吆喝声,还有令人垂涎的香气,都让她感到新奇,她从小吃街的一头,挨个看到了另一头,最后挑了三样小吃,一份手里拿着边走边吃,另外两份提着。美食街除了各色小吃,还间插着卖各种小玩意儿的摊铺,我们边吃边逛,她对那些小商品爱不释手,什么木梳子、痒痒挠、花哨的饰品、玩偶,都被我一一拒绝,后来想想是否有些太残忍了,虽然是些没用的东西,但毕竟花的不是我的钱,就算买回去她可能不会再看一眼,但至少买给她的时刻她是开心的,也花不了几个钱。于是我同意让她买三样东西,她挑了三样,两个花哨的插着羽毛的首饰,一个木头蛤蟆。我问她为什么挑一个木头蛤蟆,她拿出一根小木棍,敲了敲木头蛤蟆背上的疙瘩,发出类似蛙类叫声的“呱呱呱”的声响,笑道:“它会叫。”我也笑了,拿过木棍敲着玩了起来。
我们经过一个买金鱼和宠物龟的小摊,她立刻被吸引过去,她逗弄着一只小金鱼,问老板多少钱,可当她抬起头看向老板时,摊子另一头的老板也同时看向她,他们都僵住了,我感到很奇怪,看了看老板,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很短,近乎光头,眼睛瞪得很大,却瞳孔涣散,我走上前去,拍了拍小沫,她惊恐地喊了一声,慌乱地将身体往后撤,后仰倒地,手脚并用地划动,将身体远离那个地方,再迅速爬起来,双手不停地挥舞,扒开人群,像逃命似的跑了。我喊她,没有回应,我快速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令她恐惧的中年男人,他依旧坐在小板凳上,目光涣散地看着前方,我顾不上问个究竟,也顾不上洒落一地的小吃和带着怨念的人群的眼光和斥责,扒开人群,朝小沫逃离的方向追去。
人群拥挤,我很快就发现并追上了她,我冲上去抱住了她,她惊恐地喊叫,拼命地挣扎,我紧紧地抱住她,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是我,是我,别怕,是我……”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突然转身抱住我,将头埋在我肩膀,抽泣着,颤抖着,我一只手紧紧地抱住她,害怕她又跑走而再也找不到她,一只手不停地顺抚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重复着:“别怕,我在这里……别怕……”我们在人群中相拥许久,一开始他们把我们围住,议论纷纷,后来人群散了,路人不断地从我们身边擦过,依旧议论纷纷。“我想回家了。”小沫终于开口了,我没有再追问什么,说:“好,我带你回家。”她晃了两下脑袋,在我肩上擦干眼泪,离开了我怀里,我拉着她的手,带她回到了我们那辆老爷车上,立马开回了我们的小别院。
在车上,她时而抱头痛哭,时而擦干眼泪,若有所思,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到家了,我搂着她在客厅坐下,我默默地安抚着她,直到她眼泪流干,我才蹲下身,紧握她的一只手,小心地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可以告诉我吗?”她抬起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脸,哽咽道:“我……我不知道,那个人,我好像见过,在梦里,他很可怕很可怕,我很害怕……”没等她说完,我凑上前去抱紧她,在她耳边轻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的。”她不停地抽泣着,渐渐平复,我还是不清楚到地发生了什么,是她的幻觉,还是她真的想起了什么,但我没在询问她,她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股莫名的恐惧袭来,她需要庇护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