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很好。朕问你,你们在临夏的分号既已经关了,银两可是封存在秦峰那里?”
霍敏听了这个话头,已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嘴上却立即道:“启禀皇上,一部分是托赖秦大人暂放着,大部分却是趁着还有镖局在跑,冒险运回了江南。这临夏分号的客户大都是江南的大商户,我媳妇也是不敢迟了他们的汇兑,硬是冒着风险安排了一趟镖。现在西域乱成一片,票号也关了,上回听到信还说,亦有那边的储户打听着要算本息结账,不知有多少首尾要收拾。”信口就编出了一段谎话来。
皇帝并不搭这话:“没想到一个女子却比户部的官油子强多了,我看董执礼从户部出来之前,很应该让他女儿去教一教这群人。既有一部分,朕亦厚着脸皮跟你开这个口,西域战事不断,若让北方蛮族占了察哈国去,贯通西北,对天朝边防便是心腹大患。这些年天下欠收,朝廷也没有多少银子,朕便做主,你们把长兴票号在西北的银子先挪出来,从泉州定一批军火,交给奉家再去西边坐镇。”
霍敏心中咚咚跳着,他瞥了宸妃一眼,又小心地用余光看了一眼三皇子,三皇子面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地用饭,此时也不说话,只微不可查地点了一点头,又举箸拣了一小块羊肉,放入嘴中慢慢嚼着。
霍敏不敢不答,只得道:“臣领命,必当用心,为社稷分忧乃是咱们做臣子、做晚辈应尽的责,后续事情臣必定与兵部、户部勾兑好。”
这话既表了态度,又点出了自己是晚辈,还把户部搬出来,多少有些仗着小辈名分,要跟皇帝亲兄弟明算账的意思。
皇帝哼了一声,还是笑道:“你这小子,这下便有的是事情要办了,你这饭用得也不自在,快下去吧。”
霍敏巴不得一声儿,向三皇子使了个眼色,便自退了出来,一时直接回了新宅,本待跟熙和商量票号的事,却又是不见她的人。又不想回部里,去看那些或是羡慕或是玩味的眼神,便让珍珠传了一碗黄花鱼面来,扎扎实实将宸妃宫里没用好的一顿饭补上了。没成想,等到日头西沉,乃至于天完全黑下来,熙和仍未回来。
霍敏回头一想,这才想起,自回京之后,二人慢说像以往一般出去游逛,便是连一顿饭都未一起吃过。他琢磨半日,亦不知熙和究竟在忙些什么,又打发人去董家、至善堂分号、长兴票号等处打听熙和的所在,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回报的人都报了不在,霍敏心中便又无端起了一丝烦躁。拿出随身带着的一个羊脂玉的婴儿长命锁把玩半日,只是记挂初哥。
到了辰时三刻,霍敏愈发地坐不住了,因问珍珠道:“还没问过,海蓝今日也不在,可是跟着出去了?”
珍珠道:“海蓝姐姐前两日听了小姐的安排,跟茗石到京郊的庄子里去了,说是要盘点一下去年的账目,再看看今年春耕的情形。这早晚还未回来呢,姑爷一直在忙,也便不知了。”
这话益发捅了马蜂窝,霍敏难得露出些小孩子脾气:“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这还了得,好歹也留个信!”
珍珠陪笑:“姑爷还不知道小姐,她一向是这样的,想到什么立马就要去做,再也顾不得旁人。说起来跟您的婚事,当日也是这么成的。”
这话虽很有些僭越,霍敏听了倒心平了些,只叹口气:“罢了罢了,我今日就在这里等着了,难不成还不回家?”
这话才出口,亦是去打听熙和消息的彭信儿却回来了,霍敏同熙和仍住在前院,听说便先自跑出去院子里问。
彭信儿道:“太太在训雅居用饭,好像是和奉将军一道。”
霍敏一时便有些恼,他虽从不在这些虚礼上有些什么计较,但今日到底心里存了事,又苦苦等了这半日,听说熙和竟是在外头跟旁的男子用饭,难免便忿忿起来。他沉着脸,要彭信儿备了马,口口声声要去找,也不令人跟着,一路出了内城往训雅居去了。
店家把霍敏领到二楼时,只见几个亲兵把着楼梯口,里头还能瞧见另有一个兵士不远不近地站在厢房门外,正是奉达诚当初派去跟着生辰纲护卫军上京的那名小亲兵——竟是将整个二楼包场不许别人靠近的架势。
店家做了个为难的表情,先自退了下去。亲兵倒都认得霍敏,他往里走的时候,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拦。就这一忽儿的功夫,霍敏已绕过最后那个小亲兵推开了厢房门,正见奉达诚和男装的熙和正低声谈着什么,二人坐在一个大圆桌面的内侧,甚是相近,桌上的菜肴一口未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