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方的人流缓缓停下,赵东流踮起脚看去,见得高耸的青灰色城墙前,是一片十几丈宽的竹棚。
竹棚内,一字排开十几口大铁锅,锅内熬煮着白花花的米粥,竹棚前有许多持刀佩剑的青衣年轻武者,正在维持秩序。
“不许争抢,排队上前!”
在众多青衣武者的呼喝声中,众多灾民老老实实的上前排队,领取米粥。
他们一路从建州阜安县城逃难而来,也经历过许多次的粥场救济,那些挑事、哄抢的刺头早就受过教训,自然不敢再放肆了。
很快,就轮到了赵东流一家,母子三人捧着青衣武者发放的大陶碗,盛上了满满一碗的米粥,腾腾热气四溢。
“多谢、多谢……”
赵东流和母亲陈玉梅,连连道谢,一旁的赵成虎也捧着大陶碗,高兴的道:
“多谢大姐姐!”
“不必谢我。”
负责盛粥的青衣少女,摆了摆手,笑道:
“这都是我们宗主的恩德,是他下令救济的,你要谢就谢宗主他老人家吧。”
“你们宗主真是大善人,好人有好报啊……”
一家三口再次道谢过后,便捧着手中的大陶碗,退到了一旁竹棚前的空地上。
“真香啊!”
赵东流捧起陶碗,也顾不得有些烫,迫不及待的凑到嘴边,小口小口的吃着。
“呼……”
等他一口气将整碗白粥都吃完之后,才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吃过这一碗粥,至少又能管上两天,不至于饿死了。”
赵东流摸了摸微微鼓胀的腹部,目光四下转头,暗暗打量着那些着装统一、腰间佩剑的青衣武者。
摆脱了行将饿死的困境后,他才稍有闲暇去考虑别的东西。
“天行宗……应该是本地的某个宗门?”
他的脑海中,念头飞速闪烁。
此方天地,最为强势的便是修行世家和修行宗门,二者皆是遍布天下。
不过各大宗门的驻地多在山野之中,因此逃难沿途赈济他们的都是本地官府和城中世家,他还是第一次经历宗门主持的施粥赈济。
“既然是宗门,总该会对外招揽新弟子的。”
“不知道,我是否能设法加入这天行宗?也好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赵东流的心中,暗暗思忖着:
“我破解胎中之秘后,觉醒的那道特殊天赋,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正当他默默考量的时候:
出云城的北门处,一位身着蓝衫的青年,正恭敬的汇报道:
“禀报师尊,都问清楚了。”
“这群灾民,是从建州九安郡的阜安县城逃难过来的,说是县城被乱军攻破、大肆劫掠,他们趁乱逃了出来。”
“九安郡……”
一位身着湖蓝色长衫,头戴竹木冠的中年人闻言,沉吟不语。
“师尊。”
他面前的蓝衫青年,忍不住道:
“我听传言说,宗门上层有意收容这群难民?”
“不错。”
中年人微微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测。
上千人的灾民队伍一路南下逃难,动静不小,他们的行程对于广布耳目的本地世家、宗门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
早在两日前,天行宗便得到了这个消息。
宗门上层决议过后,决定收容这群建州来的灾民,才会在和出云城的几大世家、郡府衙门打过招呼后,大老远的跑过来,开设了粥场进行赈济。
“主要是前些日子,我们又新得了琅古县的一处矿山,需要大量青壮劳力去挖矿。”
中年人解释道:
“正好这些灾民无处可去,流离失所,此举也算给了他们一个新生的机会。”
那蓝衫青年闻言,想要开口,但又像是顾忌着什么,欲言又止:
“既如此,那上次为何……”
中年人瞥了他一眼,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口中道:
“你是想问,既然宗门有意接纳外来的难民,为何又在上个月的那群灾民逃难过来后,大开杀戒?”
建州动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上个月,还有一支从建州逃难而来的灾民,途径天行宗山门所在的蓟县之时,却被天行宗的修行强者率众剿灭,杀了个干干净净。
那一千多人的血,几乎染红了十几里的蓟河,令许多参加剿灭战的天行宗弟子,回去后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须知,灾民和灾民,也是不一样的。”
中年人缓缓开口,抬手指向粥棚前的众多灾民:
“你看这群灾民中,老弱妇孺并不少,许多人都是拖家带口、相互扶持,一路逃难过来的。”
“但上个月的那群灾民却不同。”
“那些人几乎全是精壮,基本看不到老弱,而且各个眼神如狼似虎,甚至流窜至蓟县时,还尝试劫掠当地村落、后被乡勇团练赶走了。”
他的神色平静,语气不疾不徐:
“你要知道,长时间濒临饿死的人,会渐渐失去理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上个月的那群灾民,沿途流窜了两千多里才跑出云州,一路少有救济,那剩下那些精壮究竟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呢?”
“有些底线,注定是不能突破的。”
“那群灾民已经不是灾民,甚至不能称之为人了,而是畜生、是野兽,无论在哪里都是巨大的祸患,只会如蝗虫一般祸害一地又一地。”
中年人顿了一下,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因此,上个月的那群灾民不能救,只能杀。”
“但这群灾民,还维持着基本的人性和理智,仍旧能重获新生,这就是二者最大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