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
宽阔的官道上,大批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灾民汇聚成长龙,缓慢向前。
上千人的漫长队伍安静而压抑,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众多灾民被人流裹挟着,只能机械而麻木的继续向前。
灾民队伍中:
“呼……”
赵东流喘息着,一边搀扶着母亲,右手拉着年幼的弟弟,艰难前行。
毒辣的日光照在身上,令他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眼花,胃里止不住的泛酸水,浑身都松软的像是面条,提不起一点劲。
他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
“哥,我饿……”
弟弟赵成虎拉了拉他的袖子,眼巴巴的望着他。
“再忍忍,前面就快到出云城了,很快就会有吃的了。”
赵东流轻声安慰了他一句,摸了摸他的脑袋,心中却没有底。
他们一家从建州的阜安县城,一路南下逃难了大半个月,走了几百里地,经过了不少郡县。
沿途的有些郡城、县城的官府和大户,还会开仓放粮、布设粥场,临时救济他们这些灾民,但有些却是对他们不管不顾,甚至直接派兵驱赶。
这出云城的本地官府和城中大户,对他们这些逃难来的灾民究竟是什么态度,眼下还不得而知。
“还是觉醒的太晚了!”
“否则,在此次大祸之中,说不得还能有避免如今困境的机会……”
赵东流想到此处,心中也止不住的叹息。
他穿越至此方天地、转世重生,已有十五年的光景,却直到大半个月前惊闻噩耗、突遭剧变之际,情绪受到强烈刺激,才破解了胎中之秘,觉醒了前尘宿慧、融合了两世记忆。
这本是一件好事,可他觉醒的太晚,面对当时混乱无比的局面,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尽量护着自己的母亲和弟弟,随大流的踏上了南下逃难的路。
一路上:
许多灾民都倒在了半途中,而他仰仗自身的特殊天赋,才带领他们一家艰难的活到了现在。
但仅仅活下去是不够的,逃难并非长久之计,他们必须得找个落脚的地方,找一份能挣钱的营生,重新开始生活。
可想要办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一路逃难南下,沿途经过的郡县民众大部分对他们抱有同情的同时,也隐隐将他们视为洪水猛兽,排斥心很强烈。
郡县的官府和本地大户,更是将他们视为潜在的动乱份子,没有一处郡城或者县城肯放他们进去的,开设粥场也只是在城外,而且往往也只有一两天时间。
“可惜!若是我这些年没有读书,跟着爹学学木工就好了。”
“有木工手艺,说不定就能设法在中途找一份糊口营生,也不至于一路逃难到云州来……”
赵东流的心中,涌现出了后悔的情绪。
他父亲赵阔,是阜安县城中的一位木匠,手艺还很不错,但并不希望儿子也走他的老路,而是让他从小去私塾读书。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底层百姓想要改变命运,最好的办法就是读书习武,但他们家的家境一般,支撑不起他练武。
赵东流觉醒宿慧前的十五年,虽然读书也十分刻苦,但也仅仅只是考了一个童生的功名,连秀才都不是,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哪怕他是读书人,地位比一般的平头百姓要高一点,可在这种逃难的时候,还不如那些铁匠、木工或者泥瓦匠这种有一技之长的人。
一路逃难数百里:
那些有着有秀才、举人功名的士子,以及实力不俗的武师,早就设法自谋出路,摆脱了流亡之苦。
剩下的这群人,多是阜安县城中的一些摊贩、雇工、手艺人出身,大半都是穷苦的底层百姓,在外地找不到出路、才会跟着大部队逃难至今。
“东流……”
这时候,一旁耷拉着脑袋、面容苍白的陈玉梅抬起头,语气透着虚弱:
“咱们到哪了?”
“两个时辰前才过了云州的界关,听前面的人说,快到出云城了。”
赵东流开口回应了一声,又低声道:
“母亲,再坚持坚持,很快就有吃的了。”
陈玉梅闻言,面容愁苦,唉声叹气道:
“唉,希望那些出云城的老爷们,看见我们这些人的惨状,能发发善心吧……”
赵东流闻言,不禁沉默了。
他们这些逃难的灾民,就如风中浮萍一般无力,自身性命能否存续下去、也只能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而就在这时:
“驾!”
沉稳有力的喝声隐隐传来,还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赵东流和灾民队伍中的许多人,下意识的抬眼望去,见得一位身着蓝衫、二十多岁的年轻骑士,从官道对向疾驰而来。
“诸位建州乡亲!”
那骑士放缓马速,从灾民队伍的一旁绕行,高声喝道:
“前面十里,就是出云城!”
“我天行宗已在出云城的北门外,提前布设了粥场!”
话音刚落下:
众多灾民麻木的眼神中,便陡然泛出一阵亮光,全部心神都被两个字吸引了——粥场!
“哥!前面有喝粥的地方了!”
赵成虎使劲的摇着赵东流的手,灰扑扑的小脸上透着兴奋,眼神中全是渴望。
“嗯,我们很快就能吃上饭了。”
赵东流也露出一丝笑容,同时心中悄然松了口气。
“诸位建州乡亲……”
那身着蓝衫的年轻骑士,在一侧绕行了两个来回,反复高喝通报了这个消息后,又来到灾民队伍的最前方引路。
得知粥场的消息后,众多灾民疲惫不堪的身躯中、又涌出一丝新的气力,赶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小半个时辰后:
灾民队伍跟着那年轻骑士,终于来到了出云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