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世子挠了挠头,“你想要什么诚意啊?”
“你真的是笨死了。”云雅心气的直跺脚,“你就不能像人家小霜学学。”
这属实是有点太为难我们的世子爷了,要说论战杀敌,世子上阵,那绝对是一人一枪一匹马,贯穿千人战阵也不在话下,但倘若是谈情说爱,那他肯定是挠破了头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听到身后这个动静,前面的小霜突然转过出来,为世子打圆场说道:“三小姐,你就别为难他了,给咱们的世子殿下还整的怪不好意思的。”
就在小霜的这一回头,通过珠帘看到了站在船尾的船夫,一时间,今天凌晨的那种头痛感又发作了,小霜双手扣住自己的脑袋,表情也变得扭曲起来。
“你怎么了。”云凝心顿时慌了神,看着他双手抱头的这种痛苦的模样,竟一时不知所措。
“那……那个人。”小霜用手指着他,声音颤颤地说,“谷北栖鹰,遇雪……而落。”
梦境里的这八个字,竟又从他嘴里脱口而出。
“你们两个照顾好他,我去船尾看看。”世子想弄清怎么回事。
船夫带着斗笠,赤色面纱下垂,掩住了他的面貌,不过从外观上来看,他也是一个和世子差不多大的少年。作为船夫,每天便免不了涉水,所以他是打着赤脚的,世子将目光移到他脚腕上时,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他右脚腕上系着一只和西门家少年手腕上一模一样的丝带!世子打着十二分的警惕,慢慢地向他靠近。
“你是什么人?”世子毫不客气地发问。
船夫摊了摊手中的桨,“你说呢?我就一撑船划桨的,在这江上摆渡已经三年了。”
“那礼心城西门家主,你可认识?”
“客官,我跟礼心城素无来往,客官所提之人更是闻所未闻。”
“那你右脚上的丝带,可有什么来历?”
世子一番话这倒是给船夫整无语了,一条破丝带还有什么来历?我今天一摔,明天一碰的,脚腕受伤了不行吗?我总不能说,这丝带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吧,若有这等东西,自己岂会还这这里撑这只破船?
“没什么,父亲去世的早,脚上所系,正是父亲生前所用的绢绸,为时时纪念他老人家,我只能把它随时带在身边。”船夫也不想跟他过多纠缠,草草地回答了世子。
“那么,你父亲又是是谁,你又叫什么?”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点毛病啊,我父亲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怕不是付不起路费,想故意找茬的吧?”这下船夫的耐心彻底地被世子消磨完了,语气突然变得激昂起来。
“老实跟你说吧,船舱里那人见到你时突发恶疾,头痛不止,遇到别人无事,为何偏偏遇到你便出此祸事,今天你要是不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我定要你的好看。”
世子的一席话给船夫都逗笑了,看一个人就头痛不止,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船夫听到这话,也觉得自己蒙受了一个天大的委屈,面对这般无理之人,自己讲道理也只能是白费口舌。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看我一眼就犯头痛,那被我碰一下岂不是还要头风病犯,卧床三年了?”船夫这次毫不留情地回他,“你要打的话,在下奉陪到底。”
“你……”
两人就这样吵着,船也不知顺风漂了多远了,你一言我一语也没个结果,舱内小霜头痛逐渐有了好转,慢慢地也向船尾走来。
“小羽,不可无礼”小霜这时已经不称呼“世子殿下”了,倒是像以一种兄长的姿态在教育着弟弟。
“这位客官是……?”船夫见到来了个明事理的人,自然也是好礼相待的。
“在下贺临霜。”小霜揖礼相答,“不知船家能否与在下通个姓名?”
“霜公子。”船夫见到他自报家门,自然也是也回礼以待,“在下复姓北唐,讳云卿二字。”
“北唐先生,你可是习武之人?”
“在下不会那些舞枪弄棒的花招,早些年跟家父学习过一些长弓射术,不敢称绝,只为闲暇之时去云涯山上猎些野味。”
“我可否见识一下先生所用长弓?”
“对不住客官,家父临终有言,不得将家传宝弓外示与人。”船夫回答,“万望公子见谅,恕不能从命。”
“既然先生有不便之处,那么我等也不便再追问,既然如此,还是先谢过船家了。”
“在下不敢。”
船夫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和这种讲理之人说话简直是一种享受,刚与世子产生的嫌隙自然也随之抛之脑后了。良久,船也渐渐靠近了岸边,四人下船,结清路费后同船夫告别,这个船夫身上蕴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小霜梦里的所梦之景确有此人,但也只是冰山一角,西门家和北唐家的身世之谜,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飞鹰停在山谷,振翅冲向云端,适逢天降大雪,如此巨鹰竟在这冰天雪地中被冻成冰雕,直直地坠落山谷,谷中有一少年,正抱着这只鹰哭泣,而那个少年,就是刚才那个船夫!
这是小霜梦里的第二幅场景,而剩下的两幅场景,小霜却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了……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云凝心追问小霜。
“没什么,或许是巧合罢了,我的梦里……好像见过他。”小霜解释道,“还有那些吓人的东西。”
“是你先前梦到的那些虎啊,鹰啊之类的吗?”
小霜点点头。
“梦里的景象有时模糊,有时又清晰,我梦到过四种凶兽,毒龙,恶虎,苍鹰和白狼,其中虎和鹰的影子最近频繁地在我脑海里闪过,但狼和龙的模样,却若隐若现。”
“别整的那么玄乎的,小霜你就是没休息好,这几天才反复做噩梦的。”世子开玩笑说道,“咱们不信这些有的没的,若有这些恶兽,你也不要害怕,有我在,那些畜生敢来,我一刀一刀把他们剁了给你熬汤喝。”
“你天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云雅心忍不住说道,“你看看人家小霜,好好学学人家是怎么说话的,刚才你板着个脸,肯定把人家船夫吓到了吧。”
世子又抓着他的脑袋,尴尬地赔笑着,这事确实是自己理亏,就算他后来确实意识到是自己说话方式不对,咱们的世子也不好意思去给人家船夫道个歉,云雅心说他最笨不是没有道理的,在男人面前尚且拉不下脸来,更何况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呢?
心州,云涯山
四人徒步上山,自然是要耗费些体力的,晚霞烧透了远方奔走的流云,此时太阳也缓缓向西天沉去,天空竟然被烧成了夺目的火红色,暮色将至,为了赶上北江吞日的奇观,四人只得加快脚步,向崖顶赶去。
“到了到了。”云雅心揩下一把汗,望着远方即将坠入大江的落日。
“哇,好好看哎。”姐姐被这壮丽的一幕吸引了,不由得发出由衷的赞叹。
“怎么样,好看吧。”
一轮红日自苍穹之上,划过西方云彩,直直地向着大江缓缓坠去,阳光穿过远山上的枯木,播撒在每一座崖头,将那灰黑色的岩石照的火红,天边几只寒鸦略过,朝着太阳的方向飞去,渐渐地北风刮起,吹散了女孩的头发,那独属于女孩发间的清香,瞬间沁入少年鼻翼。良久,巨日缓缓沉入大江,露出水面的半轮红日和水中的倒影组成了完整的圆,四人对着大江的方向许愿,江水南流,愿望也朝着帝都的方向飞去。
“心儿。”世子抚着云雅心的发梢,“我……我有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在这种环境下,本来应该说一些卿卿我我的情话,做一番良人揽佳人入怀的美事,没想到我们的世子爷却说这么煞风景的话,这话一出,倒是给我们的雅心搞的摸不着头脑。
“你要,去哪?”雅心转过头来,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少年。
“要去一趟很远的地方。”
“去哪里。”云雅心急了,“不论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我说过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将我们分开。”
“可是那个地方,有好多好多危险,好多好多吃人的野兽,你一个女孩子,难道不害怕吗?”
“自从有了你,世间便没有什么能再让我害怕的。”云雅心听到世子的话,开始慢慢地感到慌了,她冲入世子怀中,一把抱住了他,这时她终于忍不住了,把头埋入少年怀中开始大哭起来,“我不管,你去哪我去哪,我不要跟你分开。”
“咱们的心儿也应该长大了,应该也要会自己照顾自己了。”世子的嘴仿佛瞬间开窍了一回,跟哄小女孩似的说着,“我的云小姐啊,以前事事都依你,可如今,我要去的地方,连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咱们心儿就听我一次,乖乖的等我回来,好不好?”
“我不要我不要,既然那么危险,咱们就不去了。”云雅心哭声愈发大了起来,“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天天陪着我。”
既姓东方,那么战场就是自己最后的归宿,阵前怯战,依东方族规,当枭首示众,以振军威。披上铠甲,马革裹尸而还乃是一名军人的最高荣誉,东方一族,是林雨影手下最精锐的一支尖刀部队,是战胜月琳国侵略军的底牌,而东方古羽作为家族长子,所做的只能是接过父亲手中的战枪,在战场上用自己的性命来博得胜利与荣誉。
“你放心,我一定活着回来。”世子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别哭了,哭成泪人就不好看喽。”
“一定要去吗?”云雅心不死心,继续追问着。
“是的啊,父命不可违,更何况是整个心州需要我。”世子目光望向天边,长叹一口气,“心儿你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一定迎着朝霞,打着千人仪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要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
“那怎么说定了,拉钩。”云雅心抹了把眼泪,“你说话要算数,等你回来,一定要记得,我会一直等你的。”
“一直等你”这四个字似乎触动了世子的内心,自从两人相识开始,自己就被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吸引住了,自己是高贵的世子殿下,吃穿用度根本不用愁,衣食住行那更是被下人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如此养尊处优的世子可谓是什么都不缺,唯独对世间情爱知之甚少,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在他最孤独的时候出现,两人一起打闹,女孩带着世子逃掉教书先生的课,两人一起溜去镇上看戏,溜去河边点江灯,女孩的出现如一盏灯,将世子内心照的明晃晃的。可如今世子即将远行,只能期望这盏灯能够长明下去,等待他的归来。
一旁的姐姐和小霜见状,心里也是由衷地感到惋惜,毕竟两人分别,能不能回来都还是个未知数,姐姐从包裹里拿出两块残缺的玉珏,递给了即将分别的两个人。
“这本来想等到世子娶我雅心妹妹的时候再给你们的,现在看来也是时候了。”云凝心解释道。
两人接过玉珏,细细打量着,其中一枚上面阳刻这“生相”两个字,另一枚上面阴刻着“死随”两个字,两人盯着各自手中的玉,被搞得一头雾水。
“你们把它们拼在一起试试。”
两人照做,“生死相随”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你们两个都要记得彼此的承诺哦。”云凝心对两人说,“是的,姐姐相信你们,没有什么是可以将你们分开的。”
“多谢云大小姐,小姐和霜公子的婚礼,在下不能到场,实为遗憾,今也再次祝福二位。”
“好了好了,等你回来,上好的喜酒留给你。”小霜打趣道,“你小子要是敢爽约,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了。”
“对啊,小羽你万事注意安全,我还在云家村,一直会等你回来的。”云雅心此时挽留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在做着最后的道别。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等我手刃了仇敌,定当飞马回师,履行前约。”世子郑重地对三人行揖礼告别。
对啊,心儿,等我回来,我回来的那一天,希望看着你穿着赤色长裙,站在在渡情崖头望着我凯旋,到那时,我一定踏着火红色的流云,带你飞马越过情人坝,举行一场全天下最华丽的婚礼,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