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是西域的烟火师,说是要去皇都参加观火会,途径我贰十城豪赌千金,一下成了穷光蛋,只得留在北府还债。”城主笑道,那遇到胡昆的荒唐场面至今历历在目。“西域的玩意咱们都看不懂,也不太能赏,不过他做的灯很是新奇独特,我便允他入府了。”
那时胡昆还不上钱被暴打一顿后丢进柴房,不仅皇都没去成,命都险些白送。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赌坊将他送到敬月门,顺着岫河阴暗冰冷的水流来到城主面前。
“城主再造之恩,没齿难忘。”胡昆行礼,抬酒敬城主一杯。却听秦内官在旁甩甩袖子冷不丁冒出句话,配上他尊贵无比、在先帝崩榻前接旨穿的衣图,任谁都不会以为是玩笑。
“若贵人想要你,天下有谁能阻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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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城主抽不开身回寝殿,有熠决定潜入搜寻。早些时候她拦住被城主派出府办事的俞长夜,将放罪书一事完整告知。
晨火凄凉,俞长夜听后没立刻反应,只垂着眼思索了会儿,苦笑道:“我命该如此。”
从下狱到流放,命运把他单独留到了最后。
“多谢你交给我自己决定。”他打断有熠后面的话,抬手抱了抱她,脸上面具像一道磨灭不去的疤。“活到现在没什么是我能决定的,我已陷得太深,逃不掉了。”
自戴上这半脸面具的时候起,他就不再是俞卯儿俞恒,只是俞长夜。那个沾满腥恶的俞长夜,就算是死,也不会有人记得他的。
除了鹤梦。
一想到这,俞长夜的泪都快止不住,“我这次要去见阿昱,有什么消息会及时回来告诉你。无论你要做什么,你只需记得保住自己。只有保住自己,才能成业。”
他们担心的要么是有熠杀城主会破坏大局,要么是贰十城会血流成河。好像只有俞长夜是在担心有熠,怕她身死。
她的命更重要些。
“卯儿哥……”那人推开她径直上船,没再回头。河面风紧,烛火在他手中摇曳不休。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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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寝殿机关众多,有熠伤本就未彻底痊愈,躲过护卫却没躲过机关,被那梁间散魂钉扎了个七七八八。还好钉上没涂毒药,但极疼,要她赶忙运气止血。
有熠忍着痛将寝殿里里外外全翻个遍,在暗盒内找到些书信。有揉皱的裹灵宝寺算命签的纸张,写“罗生守护水道有功,意加赏”;有罗生写的奏证,言“尚溪知杀拂雅、俞长夜放跑无亦,二人异心可诛”。
摇摇头,有熠原封不动放回,发现旁一间隐秘内室。她捞出火折子往里走,看到一路腐水血肉,恶臭难闻。
道路尽头是副刑架,高绑垂死之人。有熠靠近的时候,此人已呼吸微弱,伤口生疮。
“你长得……好像那位许神医……”
初入北府被测问时,传说中能医百病的神医许氏也在堂座。当时有熠目盲,全由弟弟无亦事后转述,虽未亲眼见过,但记忆深刻。
她还想着这神医到底会不会是市井骗徒,没曾想竟于此得见……
“水,给我口水……”许神医先是苦求喝水,再试图抓住有熠衣角要她救命,“姑娘救救我,救救我啊姑娘……”
她掰开他的手,将水壶递到他嘴边却并不倒入,“你告诉我你为何会被绑在这,我就给你水喝。”
那人神志焦灼,不过死前回光返照,便前言不搭后语道:“顺庆十年,城主遭贬,因狱中拷打严刑而伤根基,子嗣无缘……顺庆十三年携一初生男婴独赴贰十城……根基已损,终难医治……”
他还胡乱说了许多药名,有熠自小同师娘学习医典,认得这些药全是治疗男子亏损。可若在辛尘出生前三年城主就已不能生育,那辛尘是谁,又是谁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