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最后一次搜身检查后，北府朱门洞开，管家在入口处迎他二人。家丁们恭敬排列两侧，唯那管家抱手立于中央，紧紧盯着他们进来。

日后女子要少年将那人面貌形容于言，他费劲回想，却只对那双凌厉的眼印象深刻。

“公子姑娘舟车劳顿，先用饭歇息吧。”管家语气和缓，却隐隐掺杂着几分疏离的寒。“鹤梦会带你们去厢院，明早再拜见城主。”

被唤到名字的侍女应声行礼，“两位请随我来。”

-

院内冬梅肆虐。鹤梦引路，直拐进院子这才脚步轻松，连脸上的表情都舒展开来。“此处是厢院。公子姑娘可有忌口，我好告诉厨房。”

少年摆手，低声说：“并无忌讳。”

“那请公子姑娘稍候，饭食马上就好。”鹤梦指向其中一间偏室，发钗上散银做的“玉兔”坠子也随动作轻晃。“内有热水可沐浴，若有需要，我就在院外。”

“刚才那人是？”帷帽下女子出声，亮且稳，尾音像一圈圈水纹。鹤梦忙答：“那是北府的管家‘辛祸’。城主姓辛，我们也都冠城主姓氏。”

辛祸？

鲜有人会给自己起这么不吉利的名字。

“多谢。”少年回礼，伸手牵着女子入房。锦绸软垫铺满阶榻，倒是宽敞整洁。

女子这才摘下帷帽，露出张流畅又白净的脸。初看觉得“不过如此”，甚至些许平淡，细瞧竟生出金玉样的贵气和稚弱的惹怜欲。而美中不足是眼覆绸布，竟是个瞎子。

“姐姐快坐。”着青色套衫的少年接过帷帽放好，转遍房间仔细查看。这会儿女子又不像瞎子了，径直绕过地上火盆坐到铺垫，与常人无异。

他们姐弟二人一个寡言一个少语。现下只有外头夜风呼啸与火烛嘶鸣，少年四处慎重检查了会儿，也才安定坐下。饭食送到门口，他二人用过饭便洗漱歇息，吹灭灯盏。

-

这是北府的第一夜。

女子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想起那座富丽堂皇的城池，海棠绕指，月明星垂。

那是她和少年出生的地方。

“阿昱。”她皱眉半撑起身子，拍拍少年衣袖。两人都睡得浅，当前更是难以入眠。女子声音极轻，轻到丝毫没有惊扰窗外之人，却足够要少年听清楚。“是瀑红。”

这是江湖常见的迷香。

少年了然，摸黑握住女子的手，那掌内寒意顿爬了她心尖去。

-

“北府倒是想得周到。想我们风尘仆仆，让我们睡个安稳觉。”

-

虽是近春，可人心仍寒。

门灯暗灭。北府上空未明天色，一条青黑色蟠龙破地而出，消散成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