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司马振武意见不合的人倒是没有几个,按理说,既然人死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像丞相堂琪这样人死了还要治死人罪的却是有点反常。
这时候,朝堂一片寂静,哪怕是那些军中主战派也按捺住了此前鼓噪的情绪,屏气凝神。
滴答,
滴答,
滴答,
香炉上残留的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坚硬的地板上,司马振刚的血已经晕染了一大片,是那么的浓,刺眼的红。
武王惊诧于司马振武的决绝,心里还有失去一位爱卿的惋惜,但是伐汤那是势在必行,所有人都知道武国为了伐汤,准备了多少年,积蓄了多少力量,现在要暂停,那就是自己主动掐灭了大武勇往直前的势头。再说了,武曲星异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历朝历代每每有大胜之前都有,但事实证明异动跟大武胜不胜、败不败没有任何必然联系。武曲星祂管不到这里来。
武王低头再看了一眼地上的司马振刚,抬眼扫了一下胸膛起伏不定的丞相,又把目光定焦在大元帅身上。
曲镗知道这时候必须站出来代表军方发话了,因为他感受到了武王目光中的坚定和不屈,作为军方的最高统帅,他有着感同身受,而且作为军人,他的想法更直接,哪有什么武曲星庇佑人族,靠的全是历朝历代人族儿郎敢于牺牲,一刀一枪、一城一地杀出来的。
“陛下,司马振武老匹夫妖言惑众,老臣请治他不敬之罪,罪连其族。臣在此立下军令状,不灭汤,誓不归”
随后,军方的几位大臣也一一出列,站在曲镗身后,大声高呼:不灭汤,誓不归
汤国,自从人族有记事以来,就是盘踞在这片大陆地头上的庞然大物。其族群以鸟人为主,尽皆长有双翼,足似鸟爪,可御风而行,生性残暴,最喜欢圈养人族,以人为食。
随着军方的带头,整个朝堂上的人尽皆高呼:“不灭汤,誓不归”
这时候,空中弥散出来的血腥味,反而刺激着大家气血上涌、群情激昂。
“众爱卿,汤国自诩金乌后裔,生而高贵,理当人上,然其残暴嗜杀、圈养我人族,拿我人族当口粮,我人族与其不共戴天!
此天无道,我大武当替天行道,进军汤国,灭杀鸟人,靖我寰宇,立族于世间,从此再无族群敢欺压我族”
“武王威武。”
“武王威武。”
“武国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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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武王从回忆旧日的思绪中退出来,自嘲一笑,这难道就是天意不可违吗?
这片大陆上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没有鲜明的四季之分。天空除了武曲星永远高悬外,蒙蒙的光线映照着天空灰白灰白的。这里也没有黑夜。这世间各族活的也是浑浑噩噩,并没有多少时间观念。不知道何时起,人族开始靠一种年轮树记时,这是一种长得不快不慢但却是稳定生长,随处都可见的树,人们就伐来数其中年轮,以确定过去了多长时间。后来武太帝立了武国,设立了司天台,有人专门长期观察武曲星。后来发现,武曲星的明暗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跟年轮树年轮的增长相关的,而且跟农作物的生长也是息息相关。后来在一位叫落下闳的前监正主持下,发明了太初历,确定了时长,划分了四季。
随着武国的开疆裂土,人族的不断崛起,人口大增,人们开始聚集到固定的地方建城屯田,各种事物应运而生,自此人族才有了文明和传承。后来,随着人族的发展,人们发现只是划分四季还不够,又重新制定立法,发明了年、季、月、旬、日、时的概念,并在各城镇建立起了记时器,安排专人以钟声报时。
自从兵发汤国之后,武国一路高歌,势不可挡,不到半年,大军就推到了汤国国王所在的城池椰前。而就在大元帅准备毕其功于一役的时候,这时候天黑了。那种极致的黑,持续了整整三日。接着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在一望无际的黑中,突然一道亮光乍地一现,武国大军所在的地方,地裂了,方圆数百里,无数的炽热岩浆喷涌而出,刹那间死伤无数。而武国的大元帅还没有发起攻击就陨在了岩浆里。人族有史以来第一次的伐汤无疾而终。自此以后,武国只能蛰伏下来,慢慢的舔舐伤口,重整武备以期再战。
可天不随人愿,在武王伐汤失败的第十年,毫无征兆的极夜又来了,这一次极夜持续了整整十日。之后,武国国内天灾不断、粮食绝收,之前建起的一些小城陆陆续续受到野兽和其他异族的攻击,武王不得不下令让小城迁移。可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发展,在武国的疆土上有数以万计的城池,这么多人能往哪里迁呢?绝大部分人至死坚信着人定胜天,人族必胜的信仰,死守着自己的家乡,不肯迁移。随着事态的严重,人族疆域内开始出现了大量的城池被毁,人口锐减,元气大伤。
又过了十年,极夜如期而至,同样的天灾不断,还有许久未出现的鼠疫也肆虐了开来,之前幸免于难的城池,很多都毁在了鼠疫中。可以说,此时整个武国,十不存一,人口只有巅峰时候的百分之一。
前三次的极夜依然没有击垮武王,他依然相信他可以重来。他发宏愿,哪怕自己累死,也要让人族重新站起来。
几年过后,就在大家以为黑暗终将远离的时候,第四次极夜突然降临。
这一次极夜已经持续了二十日不见消退,所有人活在巨大的恐惧之中,惶惶不可终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被武国强势掐灭的谣言死灰复燃,而且所有人如中了梦魇一样,意识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们,你们的武王触怒了上苍,唯有武王以死谢罪,整个人族才能免于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人族需永世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