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武王望着司马振罡淡淡的开口道：

“司马爱卿，你兄撞死在御前，你恨朕吗？”

木然的司马振罡听到武王的问话，才缓过神来，下意识地说道，

“陛下，臣不敢”，连忙俯首跪下。

“爱卿，起来吧。”

“是，陛下”。司马振罡疑惑的望着武王。他知道武王如此一问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跟我讲一讲谣言吧，”武王说。

“谣言？”司马振罡心里一愣，随即开口道：“陛下，我所知道的此事朝廷早已调查清楚，无非是之前第一次极夜之后，心智不坚之人害怕汤国的报复捏造出来的而已。而且早已找出源头，灭杀了啊。另外，这事情前前后后都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有汤国的介入。”

“是啊”武王微微颔了颔首，又说道，

“现在想起来，没有汤国的介入才是最大的疑点。当初，朕亦认为只要是人族，哪怕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可能成为汤国的奸细。而且汤国号称一国，其实跟畜生一窝没什么区别，茹毛饮血，残忍好战，从来不认为我们有能力反抗它们，亦无能力在武国发展奸细。”

武王顿了顿，不确定的再问了一下司马振罡道：

“可是在第二次，第三次极夜出现的时候，很多传出谣言的人之前并没有作奸犯科，身体也算健康无碍。这些人被收押了之后，是不是最后很多都自己疯掉了？”

“是的，陛下。当时各方调查出来的结论是这些人迫于压力得了癔症，其实是源于心底的恐惧，说到底还是心智不够坚韧罢了。”司马振罡坚定的回禀到。

武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说到：

“是也不是”

“陛下？”

武王摆了摆手，然后朝西南方向悠悠地看了一眼，随即看着司马振罡又说到：“你相信苍天吗？”

“苍天？”司马振罡不知道武王此时为何有如此一问。

“或者说上天吧，如果在我们的头上真的还有...”武王也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

这时，他突然想起来一些传言。虽然汤国一直自称是金乌的后裔，但是在这片广袤的地界上并没有任何关于金乌的痕迹和具体的事情流传出来。哪怕是汤国鸟人们也不知道金乌具体是什么，只是如同血脉中固有的印象而已。“难道说跟金乌有关？”武王内心里胡乱地猜疑了一下。

“那你说一说这一次极夜出现的谣言吧”

“陛下，臣不敢”。武王再次摆了摆手，给了司马振罡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臣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臣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说....”

“可是，可是，臣真的很不敢说啊”司马振罡用力的拧着眉宇，眼神里尽是恐惧和强烈的不安，结结巴巴的道。

“无妨，你就告诉朕那个声音说了什么吧”

司马振罡顿了顿，使劲的吸了一口气后，缓慢而吃力的说到

“那是极夜来临的第三天，我还是在司天台观星，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一时间突然在天上有什么闪了一下，然后没过多久，臣脑子里仿佛钻进来一个人一样，刚开始说的话还是断断续续的，就像夜里风吹动窗户嘎吱嘎吱一样的声音，他说：”天地不仁，万物当刍狗。尔等行逆天之事，武王当...当..“

司马振罡连着“当”了半天，也没有办法再敢说下去。因为他怕一语成谶啊，他知道那一字之重、之伤、之痛。武王在国人的心中就如父母又如天神。如果成真，如丧考妣；如果成真，人族将失去了领袖，而没了希望。这种欲要失去的不安和恐惧强烈刺激着司马振罡额头青筋凸起，一身冷汗如雨下，两股颤颤。

这时司马振罡早已站立不住，抽动着身体跪在那里，戚戚然声泪俱下。

“哎”武王望着伤心戚哭的司马振罡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背负着双手，抬起头来凝望着穹顶，似乎是想要直达苍天去。

过了好一会儿，武王才接着司马振罡不敢说出的字，继续道：

“武王当诛，人族永世为奴吗？”

“啊，陛下，陛下”武王振罡连忙爬起来匍匐到武王的脚下，身体一抽一抽的，他就怕一语成谶啊，“陛下受万命敬仰，洪福齐天，寿与天齐。臣怎敢啊？臣该死，不该胡说八道，妖言惑众，臣该死啊”

“爱卿，朕知道你本心肯定不会这么说，如果说你是被下蛊了呢”

“下蛊？”司马振罡听到这一愣，反而冷静下来，也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其实朕早就有怀疑了，而且朕也得了不治之症，我只是并没有告诉你们而已。”

这个从武王亲口讲出的消息彻底压垮了司马振罡，硬是半天缓不过神来，两手颤颤巍巍的撑在地上，心间天塌的恐惧，睁圆了两眼，哆哆嗦嗦的嘴拉扯着煞白僵硬的脸，喉哝里似乎卡着千钧重石是再也讲不出来一个多余的字来。难道是真的一语成谶吗？

“朕得了败血症，恐怕命不久矣，今天叫你过来无外乎是想证明心中的猜想而已。”

“爱卿且起来吧，朕还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武王望着远处，自言自语道，

“朕不知道自戕能不能缓和上苍的怒火，能换来人族子民的一线生机吗”

“朕不知道是否朕的所有血脉都得要死”

“朕不知道什么能做到这一步，可以降下天灾，难道具有了伟力就可以影响万物吗，但是为什么要等到武国伐汤才施行呢？”

接连几问，可是这里没有人能回答啊。在这人世间就找不出来一人能回答武王的问题。

武王没有继续说话，大殿又恢复到之前的静，静到司马振罡都能听到武王微弱的呼吸声，却是如此的无力。

“朕之前派你们出去寻找的三皇子还再有消息吗”

“陛下，三皇子周成殿下应该...应该还活着吧”司马振罡当然知道武王问的是什么。三皇子自小聪慧过人，打小就跟着二哥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从来没有一点皇子架子。自从大皇子、二皇子在极夜之后相继陨在天灾和守城战之后，就领兵驻守在外了。但是这一次极夜来临之后，三皇子莫名的失踪了。对，就是失踪了。因为他所在的城池并没有遭到天灾和野兽外敌的入侵。这么多天一直在寻找，但是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此刻司马振罡突然意识到他错过了一些事情，因为这些在之前看来根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

“嗯？”武王两眼瞬间射出夺目的亮光，双手紧握御座的护手，握的嘎吱作响，攥紧在手心，生怕他再也抓不住三皇子一样。也许这是他自有极夜以来痛失大元帅、大皇子和二皇子之后听到的最好消息。

司马振罡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急切的说到：“虽还有很多疑点，现在想来应该可以确定”

“快跟朕说说是怎么回事”

“陛下，你还记得曾经有一次我的兄长司马振武观星后得到的一丝模糊的信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