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哥哥科举,母亲在场外守了三日,父亲也难得放下生意去瞧了一眼。要是楚平出来见到别人有父母妻儿在外边等着,自己却孤零零回家肯定会很失望的。
“姑娘真的不用,如果真要说我有需求,我只希望科举考上后,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作为奖励。”想到那件事,楚平开心得不行,少有的笑得露出八颗牙。
“何事?我能做到吧。”好奇何事要等考后才能讲。
“能,上榜再跟你说。”他在心中默默许诺,雪桥等我功成名就,回来一定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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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平顺利入了考场,待考官鸣放号炮,把拿到的试题仔仔细细阅览一遍,才不紧不慢下笔。这种题目对他而言易如反掌,早前先生教课,他还因为这个问题与他顶嘴,不过此次他倒是理解先生当时所言,想明白后,答题快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正当他写好答案,忽然身旁滚来一个小纸团,就停在他案桌前的地面,他很是好奇这是个什么东西,想着过去捡起。可屁股还没来得及离开座椅,就有两个士兵带着佩剑冲进来将他按倒在案前。
他们收走了他的试题和地上的纸团,连带着人一起押送至主考官面前。
主考官沈老认真检查他的户籍,又打开纸团看了看,叹气摇头,跟一旁的副考官说,“苏大人识人不善,竟出这档子事儿,真的可惜了。”
然后对下边的士兵说,“押进牢里,等候发落。”
楚平一路上几乎是发懵状态,忽然之间被押走,这会儿不知何罪就又让锁牢里。
楚平拼命挣脱按着自己的士兵,大声发问,“放开我!考生楚平,想问问考官大人,因何事判我罪?”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与人互传小抄,这!”沈老举起皱巴巴的纸团,“就是罪证!”
“不……这个不是我的。”他急得快哭出来,嘴里一直念叨,“不是我的……这个不是……”
沈老朝旁边的士兵挥挥手,“无需狡辩,押去牢房。”
苏清舟刚退朝就收到楚平作弊的消息,急急忙赶到考场直言要与沈老见面。
他仔细将证据检查几遍,指着纸团和楚平的试题让沈老对比,“沈大人您瞧,纸团的内容虽能应答试题,可楚平写的答案跟纸团的根本就不一样,小生认为其中定是有人陷害无疑。”
“老朽不是不帮你,苏大人同是科举为官的,你肯定知道科考的规矩,不论他是否抄袭答案,私传小抄便是重罪。我不敢隐瞒,此事我是要上报皇上的。”尽管苏清舟已经拉住他的袖口,沈老还是头也不回离开了。
不出三日,整个京城都知道他楚平科举作弊,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苏雪桥去了好几次考场要面见考官,还去了当地衙门击鼓鸣冤,通通不受理还差点挨板子,幸亏苏清舟寻来,碍于皇上身旁红人的面子,这才放她回去。
坐马车回家的途中,苏雪桥忍不住放声痛哭,把这几天吃的闭门羹,受到的所有委屈,毫不隐藏地抱怨给哥哥听,“哥哥,楚平他没有作弊,你相信他……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他还那么小,现在肯定被人严刑鞭打,你能不能把楚平救出来,等送进宫里就完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着急,我们都先冷静下来,你这种状态是救不了他的,我当然相信他是无辜,我再想想别的法子。”他轻拍着她的后背,边柔声安慰。
事与愿违,最终楚平还是被押送进了宫,皇上将沈老呈上的证据仔细查看。然后走到楚平跟前,来回审视,原来他就是清舟向他推荐的人才,年纪轻轻走错路,亏得清舟如此信任他。
不过抛去此人的罪行,感觉他的面容似曾相识,可是那人已经战死沙场,他的家人也被歹人杀害,无人生还。或许只是凑巧罢了。
皇上见他还小,与旧人有几分相像,便多说了句,“小伙子,下辈子别太急功近利,踏踏实实做人。”
自进宫以来,楚平便无再说过一句话,不像起初那般大吵大闹,反倒是平静不少,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听者认为是狡辩,慢慢地,也就无心解释。
但当他跪在朝堂,面见皇上时,心底里的波澜不停翻涌,不是他怕死,是不愿含冤枉死。母亲让他不再踏足朝堂,他想对母亲说,不是的,枉死是弱者的必经之路,而他要做人上人,站在那顶峰蔑视众人,做到人人畏惧他。
“所以当朝皇上,人人敬重的天子也要不分青红皂白把我赐死吗?”他失望透顶,哽咽道。
这话倒叫皇上迷糊,世间未曾有人敢说这话,他反而想听听他的辩词,“你有何冤屈?尽数说来。”
楚平不惧圣威,与皇上对视,言辞义正,可见其犀利,“我一路上说了无数遍,我是遭人冤枉的,但无人相信,可见即便押送至天子跟前,结果并无不同,将死之人何必走此一遭呢?”
皇上不怒反笑,道出心中猜想,“你很不一般,清舟同朕讲述过你的身世,今日所见,你绝不可能在大户人家当书童,定是对身世有所隐瞒。”
楚平笑问,“您可曾看过我写的试题答案?今年的试题,士大夫与皇上共治天下,如今士风不正,见识短浅,用什么方法以正士风。”
皇上握起案台的试题,念出他的答案,“凡贪污腐败者,为官不为者,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不错,您同我说过,为官者,食的是君主之俸禄,受百姓所供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定当以民为重。士风不正均因一个‘贪’字所起,若能让贪官绳之以法,官场清正指日可待。”
“你……如何知晓这番话?朕怎么不记得?”
皇上突然想起一事,当时皇弟家中遭歹人侵害,虽说后面为他报了仇,可他的儿却不见踪影,连尸首都未曾找到。之前让苏清舟暗中寻人,也正是因为他对皇弟心中有愧,对他的子嗣存活还抱有希望。
“你你,难道你是……”皇上指着楚平激动不已,眼眶渐渐泛红。
“伯父,我是宋子平。那番话是子平幼时您所教授。”他不怕冒犯,上手扯住皇上的衣袖。
“子平?”皇上先是一愣,许久未听这句“伯父”,激动得一把搂住眼前这个年幼的孩子,“好,这句伯父叫得好,你平安没事为什么不来找伯父?伯父想你想得紧。”
“谢伯父关心,以后平儿再与伯父细说。”与皇上相认并非他本意,原是打算用自己能力在官场立足,实属无奈,不得已才交代身份。
“好好好,好孩子。”皇上轻轻抚摸楚平的脑袋,像从前一样。
母亲今后儿子怕是不能如你所愿,在这世上做任何事,不管多努力多清正,最终还是依靠你们给的皇家身份。实属可笑,你们所唾弃的身份却救了儿子一命,儿子今后的路恐怕更加举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