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的第四天,我感受到了莫大的孤独。除去吃饭的时间,剩下的便是睡觉或者麻木着行走,没有人可以说话,准确来说是没有人能够深入交流,在一群时刻发疯的女人中间,大多时候是不被理解的,即便是里面也有和我一样因为各种原因被绑进来的同病相怜人,我还是会因为处在一个可怕的境地里而畏畏缩缩,我会和她们说话,但已然记不得究竟说了些什么,我也会和思维清晰的新朋友待在一起,但内向的我更多时候还是一个人,待在狭小空间里独自承受着我的灵魂正在一下下被什么东西抽离我的身体。我知道我正在一步步走进疯人院的内核,它在操控我,试图同化我,而我也真的在慢慢被改造成另一个我。我感觉自己正在慢慢被操控着变成一个假死人,然后为她们卖命。
“吃药,为什么要吃药?”
“大概是想从精神控制人吧。”
回想起第一天姐姐跟我说的话,我当时还不是多理解,但现在却无比赞同,这些人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她们为了更好的控制我们特地针对我们每个人的情况设计了专门的治疗方法,而每天发放的药也是经过加工的,拥有特殊的功效,会让人变得温顺、变得呆滞,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木头人。
吃了药以后整个人就失去了力气,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身体里猛然抽走了一样,生龙活虎的人就变得赖赖唧唧,行动和思维都迟缓起来,眼皮耷拉着,随时可能倒下去。大家都统一的走路的动作僵硬又麻木,更严重些的就要扶着墙壁边的扶手才能保证不让自己倒下去,都想要抵抗,但一个都逃不过,吃了药的疯女人,更像是要被宰的羔羊,我们的命卑如草芥。
在这里的第五天,我实在是忍受不了整日的闲散,再好的人也是会被逼疯的。我们能够活动的区域全被铁链子锁起来了,她们怕人逃跑,更怕走漏风声,所以处处防备着,眼睛监视着,锁链束缚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们只是她们赚钱的工具。天花板低矮压抑人的天性,窗户被铁钉狠狠钉紧只露出一点缝隙,从这被施舍的恩赐中每个渴望自由的人每天翘首以盼着射进来的日光,照在身上温温热热的,能让人觉得自己还活着。而这样的场面无疑是幸福的,那些还能感受到幸福与痛苦的女人们把这当成每天的赏赐、现阶段里最美妙的感受,于是一层楼中仅有的两个窗户边上一天到晚挤满了人,乱嚎的、傻笑的、高歌的、呐喊的、发呆的人,楼下热闹熙攘、车来车往,但,一切都与七楼无关。那是自由人们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却是住在七楼的我们这群被命运捉弄的一众女人们求不来的天堂。我开始理解她们说的恐怖了,明明活着,还不及死了好。
“姐姐,你有书可以借给我看吗?”我走到姐姐的房间,探进半个身子小声问询。
“有,你可以挑一下,看你想看什么。”病房里正在看书的眼镜姐姐抬起头,望向我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温柔,我觉得这是我近期见到的最温情的画面了,平日里受够了各种各样脾气的女人,此刻没有谩骂的声音、没有嫌弃的眼神,没有无端猜忌,同病相怜的人最容易生出情感,我想我对眼睛姐姐也生出了好多情谊。
“好,谢谢姐姐。”
“不客气。”
我从姐姐那里借了本书来看,读书在这里是件顶奢侈的事情,书不多,流通得也不痛快,有可能是跟着人一起进来的,也有可能是后面送进来的,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带来的作用,这里爱看书的真的没有几个,大家更愿意把它们看做打发无聊时间以免自己胡思乱想的工具。对我来说也是一样,我早就已经没了深入思考的能力了,现也只能浅显地读着文字抚慰心灵,书里面藏着另一个世界,与现在的处境相比,那是人人都向往的乌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