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白淞喝起酒来跟平时有一千万个不一样。
在平时,他身上一直都有那种偏清冷的檀香,而且他身上还是挺冷的。因为他那个是寒冰的术法,人家妄雪也好歹是个名头响当当的寒剑,他一个热手握住,还老使唤人家要下雪啊要下雪啊,多不礼貌啊。
可能,可能就是喝酒时热乎些吧。
毕竟喝了酒连妄雪都甩了。
白淞低着头,把他的一只手拉住我右手手腕,一只手直接握住我的右手,然后还有些不稳,手指与手指在磨蹭,那还想扣进去……十指相扣?
我对突然想到的词有些……那种,不好。
就是心里有些慌吧……
怎么说,我在书里看到,这好像是真夫妻才能这样十指相扣……意味携手一生,不离不弃。
他好似还是十分认真的样子,一直低着头在摆弄手指。
他力气不小,但旁人就包括我开始都难看出来,就因为他手还是那种纤长偏白的,手指甲都透着粉晕,就连那青色的经纹脉络也不像那些弟子——他的只是微微鼓起,让人相信,那里面流动的血液永远都是龟速。
他活生生就像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哥,而相比之下,我的手就粗糙多了,比他短,还比他黑一点,满满的力量感——好吧,力气比不过他。
可能,是他手掌心那轻微的薄茧在我手上摩擦得痒……我轻微反抗,他就重新嵌入。
我心里一直跳着,总感觉有些慌……
他估计是真的想跟姑娘成亲了,然后把我想成那种一见到他就激动得不得了的仙门女弟子。
白淞笑了。
突然的一下。
墨眼化水,鸦翅扇垂。
我顺着他视线——扣进去了。
我往厨房走,任由他这样拉着我。
他比我高一个头,步子大,几步就撞上我,我回头,他还特别懵懵的,看着手,又看着我,大概看出我不高兴,又低着头。
显得特无辜似的。
好在厨房不远。
到厨房,我命令他先松手。
他低着头,也不说话,就看着手,估计是不愿意。
呵。
然后我一盆冷水把他泼了。
谁管你愿不愿意的。
我甩了几下袖子。
真是,非不松,把我袖子也弄湿了。
他乌发湿粘着,眼眶带红,前身狼狈,像一只落水小狗一样眼巴巴看着我。
我总觉得心里发麻。
他好像是被我泼醒了,低下头,跟我道歉,说再也不会了。
他跟我解释,他不会喝酒,只是今天是他成为东岭使者的日子,被几个仙门同道朋友劝着庆祝,他就多喝了些。
又喝又聊,后面记不太清喝了多少,回来就是脸上像是哭过一样红通通湿漉漉的……
不过以后就会拒绝了。
我看着觉着有些奇怪,就随便问了一句,喝酒会哭吗?
白淞好像愣了,片刻,才摇摇头,又扶额笑了笑。这次感觉还是假笑。
为什么觉得他假笑,因为他跟别人说话从来就是假正经。
我不管怎样,他好像都不会笑,在别人面前,就算我是偷偷藏在帘子后面看他,他还是对我冷漠着爱搭不理——就背地里假好,说什么刚刚错了,处理正事,要竖威压。
他错就嘴上说说,照样不改,诶嘿,下次继续装冷漠。
玄山是分为东南西北四岭,四岭尊者为大,白淞比尊者低一阶,是使者。
我之前问为什么他不是尊者,当玄山一方老大多好,直接就可以让我这个冒牌尊者之妻过去对我西岭的爹吼吼吼质问,然后啪啪啪扇巴掌,多好多好~~
他笑着说,他为了不辜负我的期待,已经在累死的路上越行越远。
假笑。
所以——假话。
我又问他是不是就因为他老是吊儿郎当,又喜欢偷偷下山偷鸡摸狗,没个尊者样,别人就不让他当。
他那时好像有些没笑了,大概是不喜欢聊这个,那黑眼睛珠子定定看了茶杯好久,才笑着说,不是。是看实力。
呵,又是假笑。
白淞一下知道我是命煞孤星,是因为他开了天眼。
我在书里看过,开了天眼基本就是要渡神劫了,那尊者比他厉害,那尊者是神?
那时白淞跟我装困要睡觉敷衍过去了。
嘿,怎么老是这样?我来这里,得知最多的就是知道我爹叫尚崇德,是西岭使者——就这么屁点消息,怎么不告诉我尚崇德怕什么?住在哪?怎么捣他老巢最快最不容易被发现?……
白淞——盯着我?!
我突然就不敢想了,又不敢跟他对视,就低着头。
说实话,他突然认真起来不笑,还是挺……挺吓人的吧……
就是自从知道他开过天眼后,我就怀疑他是不是那看见我在想什么。
因为他老是能踩到我思考的点,然后突然盯着我看——
就是那种额,怎么说——“你已经入我牢笼,你死定了!”
对,就是这种感受。
然后我就不敢想了,我还是要利用他,还是要好好活着报仇的嘛。
然后想着怎么应付他。
怎么应付,我刚刚干嘛来着——哦!我泼了他一盆冷水!
怎么办,让他泼回来?
……不对啊。
凭什么?
他先对我不客气的,他挨我,抱我——他非礼我!
我决定给他倒一盆冷水递过去。
我脑袋里立马谴责:怂。
我又立马圆回去:认怂不丢人,啥都没做成还搭上性命才丢人!
白淞就坐在那,好像是累了还是又醉过去了,刚刚还耷拉着,不开心着,这会就撑着手看我里外忙活,眼睛微弯起来,脸还是红红的,嘴巴也在笑。
我已经不知道他是真笑还是假笑,这反常样子。该死。
我把水递给他。
告诉他,泼,随便泼。
他迷糊看着那盆水,眉色微挑动,又看向我。
我拍拍胸脯说我准备好了,来吧。
他笑着摇摇头。让我放下,去歇息。
我:“?”
我没搞明白。
他又解释说,他现在有些累了,让我别打扰他。
切,我走了。
不过,路上我还在想,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我做出这种奇怪行为,喝酒后不应该是想打架么……
当天晚上,我想着白淞的反常,一直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我就跟直接跟白淞约法三章。
不准突然碰我,免得吓得我反手就想打他,打完我又心里不舒服,所以干脆不要碰我。
不准亲,就算是演戏也不准亲,因为我不理解,嘴巴是吃饭的,又不是吃人的,口水黏糊糊的,想象口水糊在脸上的感觉——怪异。
不准对我喊乱七八糟的称呼,什么,小孩,小笨蛋,小阿离,夫人,妻子……就叫我尚离不好吗??
喊其他的太怪了,奇怪到我不想应。
除了最后一点他说他那个顺口叫出来可能忍不住,其他的都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