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摸了摸鼻子：“要不你先开车吧，去你家再说……我怕等会我们一车两命。”

王芯认命般地重新踩下了油门。

王芯的确成为了女强人，她当年也不全是在跟沈知画饼；只是沈知遇到了一点出人意料的不可抗力，她得罪了公司对家的一姐——水雀。水雀是西索娱乐旗下的音乐制作人，圈内著名作词人，近三年几乎所有出名的影视OST、流量歌手专辑主打曲都有水雀的身影；之后通过恋爱综艺成功转型幕前，也接到了不少网剧角色客串，隐隐约约是有全面发展的意思。水雀把沈知当作对家，大概是连水雀粉丝都没想到的事情——雀丝连沈知是谁都不认识。

至于为什么……沈知也无数次地回想起那个潮湿闷热的夜晚，在一间逼仄的酒吧里唱了一晚上的沈知疲惫不堪，从天而降的老同学兼旧情敌拿着一纸合同：“我要买你的歌。”

她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对方接着说：“不是哪一首，我的意思是，包年。”

那时的沈知连入圈的门槛都还没摸到，除了社交平台上有点不值钱的关注数，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活人。她没得选，为了吃口饭、也为了别离开音乐。

做枪手么……她打开合同看见价格：对不起，贫穷的女大学生无法拒绝。

拿不上台面的合作在沈知出道时自然而然地终止。王芯不仅为她感到心痛——水雀自己真正的作品很少，除了成名的处女作和之后的几首有点小水花的网络单曲之外，真正和影视方、流量歌手合作的作品，几乎全都出自沈知之手。她倒是大方，给了沈知不少报酬，但作为一个创作者，比钱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而且，更令人意外地，水雀似乎过于心虚，身为西索娱乐的一姐，聚精会神地打压一个对家公司刚刚出道的小歌手，还是挺跌份的。更何况，盛夏时光内斗严重，连王芯这样把公司最有名的艺人一手捧红的金牌经纪人都被边缘化，没人会愿意帮沈知对抗对家。沈知有时候想，她糊成这样，也不知道算不算自作孽。

到了家，王芯忙着拯救被冻成冰块的脑袋。沈知则是立刻打开电脑、戴上耳机噼里啪啦地开始工作。

夜里淋了雪，绒毛般的雪花已经融化了。沈知身上的衣物被染成深一块、浅一块的样子，睫毛、鼻尖、脸颊也变得湿漉漉的，看起来有点可爱的狼狈。

王芯吹完头发看见沈知这样，心软得一塌糊涂：“小知，要不我们——”她想说，要不我们，换条路走吧。是换公司也好、还是接点什么小网剧曲线救国也罢，总之别在原创歌手的路上死磕了。她不忍心看见她就这样默默无闻、辛辛苦苦地把自己淹了。

但是被沈知匆忙打断了，她把笔记本电脑转过去给她看：“芯姐，我已经给节目组发邮件了。新的伴奏发过去了，demo也有，约了明天早上九点和乐队的老师们排一下，应该赶得上。”

“你、说什么？”王芯冲过去看。

尊敬的《Musig》节目组：

您好！

我是受邀艺人沈知，很抱歉深夜叨扰。因为一些突发状况，我决定更换明天第一期节目录制时我预备表演的歌曲。我知道这可能给节目组临时增加了工作难度，对此我深表歉意。但出于以下几点原因，希望节目组慎重考虑我的要求：

首先，更换后的曲目是我的原创歌曲，相比之前确定的曲目，节目组可以省掉一笔版权费。

其次，更换后的曲目是我从未尝试过的风格，也是首次演出，比起翻唱会有更好的节目效果，毕竟我有且仅有的几次出圈作品都是原创；如果能有幸给节目多点热度，是再好不过的双赢。如果我失败了，您方也可以通过诸如临场换歌翻车之类的词条吸引目光，以此封邮件为准，我方不会追究。

最后，不必担心作品完成度，附件中有完整的曲谱、歌词和一小段demo，我只需要比原定彩排时间多一个小时，一定能和乐队老师做好合作工作。

敬请谅解，再次致歉，期待回复。

盛夏时光艺人沈知

好惨好有礼貌好懂事的艺人……王芯一边看一边甚至想抹泪……

她用僵硬的手指点开了来自《MK》的回复：彩排时间提前到明早九点，为您方预留了四小时。

“你疯了？这是一首……新歌？”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知，“你哪来的demo？”

沈知歪着头回忆：“demo是很久之前……大概两年前？突然对rap感兴趣，学了一段时间随便写的。rap的编曲不难，这个demo的完成度很高，剩下的细节部分明天和乐队老师一起商量好了。歌词是刚刚在你车上想的，刚进门怕忘了就立刻写完了。我本来担心节目组晚上不看邮箱……看来全世界打工人都一样。”

“沈知，”王芯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你没忘记吧……接到MK的邀请之后我们讨论过的，这是你难得的机会——”

“我没忘。”沈知抬起手，再次打断了她，“甚至可以说，是最后一次机会。”

“芯姐，如果这次还不行，我就真的放弃了。”

“那你还这样？”王芯大叫起来，“拿一首一次都没演过的歌、甚至连编曲细节还没敲定的歌，去freestyle？”

“刚刚在Anonymous的时候，发现有人在酒吧里看书。”她笑了一下，“很神奇吧？居然有人在酒吧里看书。”

“我看见那本书的扉页上写了一句话。”

“理智的做法只有在做很小的决定时才有效，至于改变人生的事，你必须冒险。”

*

“可是……”

“就当……是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吧。”她笑眼弯弯，明媚灿烂，看不出一丁点在生日当天失恋的模样，“当艺人没法吃蛋糕还不能唱一首想唱的歌吗？”

“算了。”王芯摇了摇头，抱住了她，“生日快乐，我的宝贝。”

也是分手快乐。她对自己说。

*歌词出自王心凌《大眠》

*书是珍尼特·温特森的《我要快乐，不必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