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修容心中默默念叨着:“你们都记住,不管走到哪里,茶是我们的根,我们的魂。记住万家祖训,放下心中的仇恨,坚持做你们自己。”万老爷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着。
突然,天昏地暗,狂风卷着泥尘扑面而来。四人扑倒在低洼地避风。
万天忍不住说:“我眼皮一直在跳。”
万堂也不安地回应:“我也是。”
曲流方警觉地说:“大家谨慎点,只怕有事要发生了!”
此时的万隆盛前院,万府家人在院内各自忙碌,突然乌云压顶,狂风大作。一股小旋风卷着地上落叶与尘埃在众人脚边游走。
突然,大门处传来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一群官兵举刀直闯前堂。官兵闪开处,朝廷钦差、杭州知府张大人阔步直奔内院门厅。万修容坐在茶台前目不斜视,自斟自饮。
钦差带着官兵冲进书房,冷声问道:“万修容,大人可是寻我?”
钦差威严地回答:“万修容,据查万隆盛今年供奉的御茶龙井含有剧毒,弑君之罪律法难容,我等奉旨前来押你进京问罪!”
万修容哈哈大笑,笑罢斟茶入杯,双手将杯举至眉前。“千百年茶经有云,茶有九难,如人生九苦。罢罢罢,万隆盛遭此一劫,何尝不是天意!”他一饮而尽,离座拂袖走向门外。
钦差与张大人双目对视,眼神里平添些许敬意。
万隆盛庭院外,万修容和家人被官兵们押着走出来。两名士卒拿着枷锁准备给万修容戴上。
钦差轻轻摆手说道:“出城30里再使吧。”
士卒应声:“嗻!”
张大人对万修容说:“万隆盛,再看最后一眼吧。”
万修容抱拳答道:“回大人,看与不看都在修容心里。”他转向张大人深鞠一躬,张大人微微点头,无言以对。
地上积雪未融,雪地上洒满鞭炮纸屑。万修容和家人在官兵押送下登上囚车。众街坊、茶农和万修容的朋友们围在囚车两旁翘首观望,不少人扼腕叹息。万修容向众人施以抱拳礼,囚车启动,众人跟车嘱咐。
街坊喊道:“万掌柜,保重!”
客商惋惜地说:“万掌柜,欠您的茶钱还没还呐!”
邻居也呼喊:“万掌柜,早点回来!”
万修容抱拳做最后道别,泪眼中,万隆盛的大门和牌匾变得模糊。张大人指挥衙役往大门上张贴杭州府衙封条,一群官兵从另一侧赶来包围了万隆盛。
衙役举棍阻拦道:“杭州知府张大人在此执行公务,何人胆敢在此撒野?”
军官行礼后说道:“张大人,我们奉肃亲王之令前来查抄万隆盛。”
张大人惊讶道:“朝廷旨意是押送万修容去刑部候审,并无抄家之意啊!”
军官坚持:“张大人,小的们也是按令行事,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川田丰之带着一群日本浪人和大清官兵出现在张大人面前。张大人震惊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川田丰之将一份手谕举在张大人眼前:“肃亲王亲笔手谕!大人这是没见过抄家吗?”他挥手指示身后的人:“都给我进去搜!”
日本浪人和官兵们推开衙役,争相涌进大门。张大人气愤道:“岂有此理!这是大清的土地,还有没有王法!”
官兵和浪人分别进入各个房间搜查。川田丰之命令:“仔细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一匹快马疾驰而至,一名军官从马上跳下来直奔张大人。军官行礼道:“张大人。”
张大人问道:“何事惊慌?”
军官回答:“钦差大人刚出城便接到举报,万修容的子嗣和管家成了漏网之鱼,大人让您立刻回府衙议事。”
张大人思索道:“圣旨没有要求抄没万隆盛和连带万家族人啊。那些带走的家人只是前往刑部协助调查,没说非子嗣不可呀!”
军官催促:“大人,钦差在那等着呢。”
张大人无奈道:“这事弄的!来呀,打道回府。”
杭州万隆盛门厅内,川田丰之、吴友德、王东海三人正在欣赏“天字第一茶号”御赐墨宝。吴友德带王东海到川田丰之面前。
吴友德介绍道:“川田大人,这位就是我的义父,裕祥泰的大东家王东海。”
王东海行礼:“见过川田大人。”
川田丰之笑道:“王老板,幸会!王老板,你觉得这万隆盛这副老壳子怎么样?”
王东海回答:“川田大人,可不能小看这副老壳子,这老宅算来有一百多年历史,哪哪都是宝呵。您看这檀木柱子,这精雕门窗,这包金门槛,可都是真金白银堆砌出来的!”
川田丰之仰头大笑:“王掌柜如此看好这栋老宅,看来不把它交给您还真不行呐!”
王东海难以置信:“啊——”
吴友德催促:“义父,您快谢过川田大人。”
王东海急忙向川田丰之抱拳行礼。川田丰之以日式鞠躹礼回敬。
川田丰之笑道:“王老板,万隆盛的招牌可以换成裕祥泰了。”
王东海满心欢喜:“那是,那是。我马上安排!”
王东海喜滋滋地奔出门去,屋里只剩下川田丰之和吴友德二人。
川田丰之问道:“你是怎么对钦差大人说的?”
吴友德回答:“我派人以茶商身份在城外告诉钦差大人,万修容的子孙和管家为逃避朝廷缉拿均已潜逃。钦差大人极为震惊,命令就地扎营,自己带人回杭州府衙找知府大人去了。”
川田丰之满意道:“做得好!吴掌柜,我觉得你这个义父是个可塑之材!”
吴友德笑道:“哦,是吗——”
川田丰之和吴友德大笑。
川田丰之低语:“吴掌柜,从搜查情况来看,我们要找的东西可能不在宅院里。你要多派出些耳目,找到与万修容子嗣关系密切之人,从外围打开缺口,尽快找到万家后人。”
吴友德回答:“川田大人放心,我定全力以赴。这一天,我等了好久!”
万堂一行人来到杭州城外一处客栈,曲流方将万堂、万天、曲名扬拉到门外围墙下低声商量。
曲流方建议:“我们不能在一起行动,人多目标大。我带万堂走旱路云钱塘,名扬带万天走水路往京城。”
众人一致同意:“好!”
曲流方叮嘱道:“无论走到哪里,无论世事怎样变化,记住我们是万隆盛的传人。”
众人含泪道别。
知府衙门会客厅内,钦差与张大人坐在桌前,神情严肃。
钦差说道:“张大人,弑君可是诛九族之大罪,朝廷已经网开一面。你晓得吗,万修容和
袁世凯还有勾结呢!”
张大人震惊:“这——”
钦差继续:“这两条哪一条不够万修容死一万次!张大人,我知道您与万修容私交甚笃,然法不容情!况且我临出京城之时,肃亲王派人找我有过交代。张大人,您是李中堂李鸿章大人的得意门生,关键时刻,咱们还是要看看风向,可不能累及恩师呵!”
张大人叹息:“看来,事情不是下官想的那般简单。多谢钦差大人提醒。”
钦差冷笑:“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张大人火速下令全城缉捕万修容子嗣及其心腹管家。”
张大人无奈:“这——”
钦差提醒:“城里缉捕,嘿嘿,至于城外嘛——”
张大人顿悟:“高!我这就来办。”
曲流方和万堂来到钱塘城关口,打扮成难民混迹在行人当中。一队官兵拦下路人盘查。
曲流方急道:“遭了,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
万堂紧张:“曲掌柜,我们跟他们拼了!”
曲掌柜按住万堂,低声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跟着我不要说话。”
官兵上前询问:“你们俩,从哪来,去哪里?”
曲流方回答:“官爷,我们从苏北逃难到此地,举目无亲,只想讨口饭吃。”
官兵嫌弃地搜查包袱,问道:“他是谁呀?”
曲流方回答:“官爷,他是我儿子。”
官兵抬脚将包袱踢开:“真臭!走,走走!”
曲流方与万堂走在通往茶山的山路上。
万堂不安:“曲掌柜——”
曲流方警觉:“哎,不能这样叫我!”
万堂看了看曲流方身上的破烂衣裳:“哦,确实不妥,伯父——”
曲流方应声:“嗳!”
万堂疑惑:“这大冷天怎么还有人在茶园里干活?”
曲流方装老腔说道:“这个——大侄子呀,你伯父我也不清楚啊。”
二人对视,哈哈大笑。
他们走进茶园附近的茶棚,几名行人在内落脚喝茶。曲流方和万堂进来。
曲流方喊道:“老板,两碗茶。”
茶摊老板应声:“好勒,请问要什么茶——”
曲流方回答:“随便能润喉就行。”低声补充:“哎,老板,向您打听个人儿。”
茶摊老板问道:“客官您说。”
曲流方试探:“附近有位叫方名的老茶农?”
茶摊老板打量曲、万二人,回答:“方名?这方圆几十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啊!老爷子深居简出,我看你俩风尘仆仆来这山中,即便找到了老爷子也未必肯见你们。”
曲流方视线余光发现一队衙役正往茶棚走来,急忙拉着万堂道:“侄儿,趁着天亮我们赶紧去找吧,唉,这老家闹饥荒,投奔远亲求人家能否赏口饭吃!”
万堂喝完碗中茶水,抱怨道:“哎哎,曲——伯父,别那么急嘛,我还想再喝一碗。”
曲流方摸出铜板放在桌上,拖着万堂向山上疾走。茶摊老板久久盯着曲、万二人的背影。
捕头、衙役们进棚,捕头问道:“发什么呆?上好龙井来一壶,老规矩记帐!”
捕头和衙役喝完茶,走到山道,曲流方拽着万堂踉踉跄跄往上爬。
万堂呼道:“曲掌——”
曲流方再次提醒:“又来了!万堂呀,千万记得不要说万姓和掌柜字眼儿,那会给我们惹下大祸。刚才我看那个老板眼神不对,不晓得他会不会向官家告发我们?”
万堂推测:“衙役们这会儿应该进了茶棚里了,可是没有动静,这说明人家并没有告发我们。”
曲流方叮嘱:“一切都是未知数。从现在起我们务必谨慎做每件事,小心说每句话。”
万堂点头:“伯父放心,侄儿谨记在心。”
天际边一抹残阳映红了山头,曲流方走到一块山石上驻足,遥望杭州城抚胸感叹:“我们一走了之,可是老爷您在哪里?您在哪里呵!”
万修容被一路押送到杭州城外的宿营地,囚车停放在帐篷外面,周边设下警戒线,士卒三步一岗两步一哨。不时有流动巡逻的士卒走过。
囚车内,万修容面容憔悴,脖子上已经扣上枷锁。万修容伫立囚车中,仰首远眺天际边如血红霞,心中默念:“万堂万天、流方名扬,你们可好!”
曲名扬和万天一路来到杭州城外的一处客栈,他们警惕地穿过街口,藏身墙后回头观望。
曲名扬低语:“这里比较偏僻,就这里吧。”
就在这时,一行官兵走进客栈,掌柜问道:“请问您二位是要住店吗?”
曲名扬刚要回话,门外冲进来一队持枪官兵。领头官兵冷声道:“最近乱党猖獗,我等例行检查,所有人在此集中。”他对掌柜命令道:“还愣着等我请吃饭啊?带兄弟们上去挨间把人赶出来啊!”
掌柜哆嗦着带领官兵们往楼上爬。领头官兵用刀指着大厅里的人:“都不要动,给我老实点儿!”
曲流方和万堂来到钱塘茶园,隐藏在茶树下。一队衙役搜索过来。
曲流方低声道:“他们马上会搜到这儿,看来咱们躲不过去了。大侄子,你听伯父的,一会儿我出去,你不要动!”
万堂捡起一块碎石,坚定道:“伯父,您说什么呢,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曲流方按住万堂:“你忘记老爷的话了?无论如何你都得好好活着!”
几把钢刀突然架在曲流方和万堂脖子上,曲、万顺着刀刃往上看,周边已经围满衙役。
捕头手执万堂画像过来仔细对照:“你们俩躲在茶园里干什么?”
曲流方回答:“回官爷话,我们从苏北逃难来此寻找亲戚。走得累了才在此歇脚。”
捕头冷冷一笑,伸手从地上揪起万堂:“你们俩连说个谎都不会,也敢亡命天涯?一口杭州官话,却敢说从苏北逃难来此!你把我们当傻子玩吗?你们不是逃难,是在逃亡。你姓万,叫万堂,你是朝廷缉拿的要犯!”
万堂怒道:“哼,血口喷人!”
捕头命令道:“来呀,把他们给我绑起来,押回县衙再说!”
此时,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传来:“慢——”
方名健步走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地方小吏、茶棚老板和众多茶农。
捕头上前行礼:“方老先生!”
方名冷声道:“兴师动众舞刀弄棒,就不怕玷污了来年春茶!”
捕头解释:“这——方老先生,一名朝廷钦犯藏于茶园,小的也是执行公务,身不由己啊。现在犯人已被缉拿,小的们马上就撤。”
方名淡淡道:“不忙。钦犯人哩?让老夫瞅瞅!”
捕头把万堂和曲流方推搡到方名跟前。
捕头说道:“呶,就是这一老一小。”
方名仰头大笑:“哈哈哈,你确定不是寻我方某开心?”
捕头疑惑道:“此话怎讲?”
方名解释:“这小的,我孙子。姓方不姓万。这老的,一直是我家茶园的伙计。你们跑我茶园抓我孙子,意欲何为啊?”
捕头犹豫道:“这二人确属朝廷缉拿的重犯,面貌与画像无异。方老先生应该知道孰轻孰重。方老先生,恕在下不能奉陪!来人,绑了人犯押回县衙复命!”
方名身后茶农吹响口哨,数十名茶农拿着将衙役围住。
小吏急忙上前劝道:“方老先生且请息怒,冲动就是魔鬼!”他转至捕头面前耳语:“凭着一张画像就在方老先生茶园在拿人,下官也觉得是有些草率。据说方老先生是有背景的通天人物,不好惹。不如这样,人呢,先让方老先生带走,如果确实是误会,咱这叫自下台阶。若是日后证实确系朝廷重犯,难道还怕他们插翅飞了不成?这进山出山不都得从您手里过吗?到那时候,您抓的可不只是这两个重犯,还有一帮子同党同谋!您这功,可就立大了!”
捕头轻声道:“行啊,姜还是老的辣!”他对手下人命令道:“都把刀收起来。既然是方老先生的孙子和伙计,咱只当闹个玩笑。走!”
方名冷冷道:“慢!”
捕头、小吏一惊,将目光投向方名。
方名笑道:“这样走了岂不便宜了你们,来人呀!”
两名茶农上前,方名命令道:“去,把仓库里的上好陈年茶饼搬些过来,分与捕头和各位官差兄弟们尝尝。”
捕头连忙摆手:“哎呀,方老先生,您差点没把我吓死!”
小吏附和道:“方老先生之豪爽,今日再次领略!”
方名哈哈笑道:“大家高兴,大家高兴就好!”
深夜,杭州城外客栈,房客陆续被官兵们驱赶下来,济济一堂。
曲名扬对万天耳语:“好像不是来抓我们的,信藏好了吗?”
万天低声回答:“放心,在这呢。哎,你看那些房客和官兵看着感觉不一般啊!”
曲名扬也低声回应:“是的,这些房客好像有点怪。还有这些官兵,哦,清一色洋枪!”
官兵肃声道:“肃静!你们都听好了,现在将你们带往直隶,验完身份自然会放你们回家。警告你们,不要试图逃跑,不要幻想反抗,否则格杀勿论!”
房客甲不满道:“凭什么?你们说抓就抓!”
房客乙附和道:“是呀,犯了什么罪?要往直隶送?你们要给我一个解释!”
一支洋枪枪口抵住房客乙的头,官兵冷冷道:“这就是解释,你要不要?”
房客乙低头安静下来。
曲名扬乐观道:“好哇,我们正要去往直隶,这不搭上顺风车了!”
万天担忧道:“你还这么开心!先考虑到了直隶怎么脱身吧!都说了逃跑者格杀勿论,这枪子儿跑得可比你我快多了!”
曲名扬安慰道:“别说丧气话,车到山前必有路!”
夜晚,钱塘方名家客厅,众人在椅子上落座,伙计上茶。
方名的孙女方可清端茶盘进来,方名吩咐:“可清,来来,见过客人!”
方可清搁下茶盘,上前向曲名扬、万堂一一行礼。方名从方可清端来的茶盘中挑出一小盒茶叶递给曲流方。
曲流方接过茶盒,看着方名,未解何意。方名示意曲流方把茶盒打开。曲流方打开茶盒,似乎有股特别的味道吸引到他,他不由自主地把鼻子凑近茶盒。突然,曲流方脸色大变,迅速起身站到方名面前欲行跪礼。
方名手快,一把托住了曲流方,不让他跪下去。曲流方哽咽道:“方名前辈,果真是您,我们可算找到您了!”
方名感叹道:“已经很久没人叫我这个名字了,你就叫我老方吧!你是万家什么人?”
曲流方回答:“在下曲流方,万隆盛的总号掌柜,也是东家万修容的管家。”
方名点头:“原来你就是曲管家。”他起身将曲流方扶回座位:“别着急,大概情况我都知道了,你坐着慢慢说。”
曲流方从衣襟夹层掏出万修容的亲笔信,双手交给方名。方名接信落座仔细阅信,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曲流方感激道:“今天多亏方家搭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你们怎么恰巧在关键时刻出现在茶园的呢?”
方可清解释:“你们今天在山口茶摊喝茶了吧?茶摊老板是我们自己人,你们向他打听我的爷爷,老板起了疑心,早就把信息传递给我们啦。”
万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们倒是担心老板会给官家报信的呢!”
众人大笑,曲流方把那只茶盒递给万堂:“你也闻闻。”
万堂接过茶盒认真品闻,惊讶道:“啊,这是雨前龙井贡茶!”
曲流方点头:“是啊,若不是这茶,我还不敢确认我们已经找到了方老前辈啊!”
方名目光从信上抬起来,扫向万堂:“年轻人,你就是万堂?”
万堂起身应道:“是,我是万堂。”
方名起身,手里捏着信倒背双手在厅里踱步,万堂站起来,目光随着方名的脚步不安地移动。方名踱到万堂跟前突然停止。
方名郑重道:“万堂,从此以后你就做我的孙子吧,跟我一起生活。”
万堂惊讶:“这——”
方名继续道:“现在这个形势,你不姓方,难道还能姓万么?”
万堂犹豫道:“这个——”
方名坚定道:“这也是你爷爷万修容的意思。快跪下!”
万堂被方名的威严震慑,腿一软,跪在方名的面前。曲流方提醒道:“快向爷爷请安!”
万堂低下头,稍有不愿:“爷爷,孙儿给您请安!”
方名拉起万堂,双手抚在他的肩上,仔细端详万堂帅气的脸,脸上浮出赞许的微笑。
方名笑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方家的一员。记住,你姓方,叫方万常。可清,过来,快快见过哥哥。”
夜晚,方名家院落,月色如水,远山静谧。方名、曲流方在院中交谈。
方名叹息道:“曲管家,以修容的性格绝不会苟且偷生,万家此番劫数难逃。我们唯一能帮他的,就是把万堂好好培养成人。”
曲流方点头:“方老前辈,万堂性格刚烈,从小除了老爷谁都不服。他也是老爷最放心不下的,所以才决定把他送到您这里来。”
方名感叹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曲流方坚定道:“我明天上京城,看有没有办法救老爷。万堂这孩子就交给您了!”
曲流方突然面对方名跪伏于地,方名蹲下去扶,曲流方执意不起。方名屈膝回跪于曲流方面前,二人手手相挽,泪目相对。
方名深情道:“曲管家,此去京城险恶。但,暴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方家永远与万家同在!”
曲流方哽咽道:“方老前辈!”
告别完,曲流方踩着露珠疾步下山,方名伫立树下默然相送。
清晨,方万常还在裹着被子呼呼大睡。房外,方可清敲门。
方可清喊道:“方万常,快起床!”
房内,方万常从被窝中伸出头看看窗外,又钻进里面。门被从外面一脚踢开,方万常吓得坐起来。方名满脸愠怒从门外快步进来,方可清跟在方名身后,一个劲得向方万常做手势示意他穿衣起床。
方万常尴尬道:“方老先生——”
方名严肃道:“你叫我什么?”
方万常改口:“爷,爷爷,孙儿给您请早安!”
方名冷冷道:“早安就免啦,直接请午安吧。”
方万常疑惑:“午,午安?”
方可清上前掀掉方万常的被子:“这都不懂啊,都什么时候啦?闻鸡起舞,快起来!都要到午饭时间了!”
方万常抱怨道:“这山里没有鸡,还闻鸡起舞!我还在想怎么一觉睡到现在天还没亮呢!”
方名教训道:“方万常,山里人看着日头过日子,只要太阳在天上挂着,山里人绝对没有人在床上躺着。今天是初次,下次爷爷可不是踹门进来叫你了。”
方万常赶紧应道:“孙儿明白。”
方名转身出门,方可清做着鬼脸随方名往外走。
方可清调皮道:“闻鸡起舞,记得哦。”
方万常抱怨:“没有鸡。”
方可清笑道:“闻鸟啊。唧,唧唧唧!”
方万常哼道:“幸灾乐祸!”
翌日,方名家前院,方名扶着一杆锄头站在院中央。方万常、方可清站在方名的面前。
方名问道:“万常,可知茶有九难之说吗?”
方万常回答:“知道,爷爷从小就教过。”
方名继续问:“何为九难?”
方万常努力回忆道:“一曰造,二曰别,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饮。”
方名点头:“可清,说给他听。”
方可清拿眼睛余光扫扫方万常,炫耀地来回踱着步。
方可清解释道:“茶有九难,一曰造,二曰别,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饮。”
方名点头:“万常,记住了么?”
方万常答道:“记住了。”但心中嘀咕:“背这有什么用?”
方名命令道:“你俩随我来。”
方名带方可清、方万常来到院子角落的几口铁锅前。
方名指示道:“万常,你去,取一口锅背到后山竹林。”
方万常来到铁锅前,双手使劲将铁锅搬起,深一脚浅一脚往门外走。方可清讽刺道:“爷爷,你看他手无缚鸡之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以为自己是来当大少爷呢!”
方名笑道:“可清,不要这样说你的哥哥。我都听到了,他在背茶经呢。”
方可清不满地嘟嘴道:“爷爷,您是不是喜欢他,就不再疼可清了?”
方名笑道:“哈哈,你呀,那点儿小心眼,爷爷心里可亮堂了。抓紧干活吧,这天呀,好像快要起风了。”
方可清嘟嘴抱怨道:“爷爷!”
夜晚,直隶天牢,阴暗的地牢中还关押着十余人。曲名扬身上布满血痕,万天扶着他依靠在墙角。
万天担忧道:“名扬哥,你还好么?这帮人下手也太狠了!”
曲名扬浑身发抖,干咳不止。万天拿手试探曲名扬的额头。
万天焦急道:“你在发烧,这样不行,会出人命的,我得找他们!”
曲名扬拽住万天:“没用的,我才知道,我们被当作革命党抓起来的。”
万天惊讶道:“革命党?天大的笑话,凭什么?”
曲名扬苦笑道:“凭他们手里的火枪!”
这时,两名狱卒架着赵虎扔进牢房,陈一飞爬过来将赵虎拖到墙边靠着,用衣袖给赵虎擦脸上的血。赵虎与陈一飞互换眼神,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几名狱友向外面喊屈。
狱友甲愤怒道:“放我们出去!我们是被冤枉的!”
狱友乙附和道:“你们凭什么乱抓人?快放我们出去!”
狱卒冷笑道:“喊什么喊?喊破喉咙也喊不来救兵。我告诉你们,如果挖不出革命党,你们一个个都得陪死。”
大胡子狱友哀求道:“官爷,先给点吃的吧,我们都几天没吃东西了!”
狱卒冷冷道:“还想吃东西?你们革命党不都是铁打的吗?”狱卒用脚狠踹大胡子狱友抓在栏杆上的手。大胡子狱友惨叫着倒地翻滚。
万天愤怒道:“你们没有王法吗?乱抓人,乱打人,连饭都不给吃一口,还有人性吗?”
狱卒冷笑道:“你要王法?你要人性?好,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王法,什么是人性!”牢门被打开。一群狱卒涌进来围着万天拳打脚踢。曲名扬扑在万天的身上,用身体保护万天。
众人呼喊道:“来人啊,打死人了。打人了,打死人了......”
一名老牢头闻声过来,拿手中棍子敲响牢门铁栏杆。狱卒们停止殴打。
老牢头命令道:“算了,还是个孩子,别闹出人命!”
狱卒们不服气地踢了万天和曲名扬几下,骂骂咧咧走出牢房。老牢头将牢门锁上,竖起一根食指压在唇边示意大家不要闹事。
陈一飞和大胡子狱友合力将浑身是血的万天和曲名扬扶坐在干草上,试试他俩的鼻息,禁不住轻轻叹气。万天和曲名扬慢慢清醒过来。
陈一飞问道:“你们还好吧?”
万天咬牙道:“还死不了。”
大胡子狱友给万天喂水:“咱们已经四天没吃东西了,每天就靠一碗口凉水吊着命,这样下去不被打死也要饿死。”
万天坚定道:“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要与他们抗争到底!”
陈一飞向万天竖起大拇指。
钱塘方家茶园,方名、方可清抡着锄头为茶树松土。方万常跟在他们身后,举着锄头模仿着他们的动作,嘴中念念有词。
方万常低声念道:“茶有九难……”
方可清对方名抱怨:“爷爷,哥哥干活像和尚打坐哩!嘴里嘀嘀咕咕不晓得念些什么?”
方名笑道:“你这孩子可不能名感叹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曲流方坚定道:“我明天上京城,看有没有办法救老爷。万堂这孩子就交给您了!”
曲流方突然面对方名跪伏于地,方名蹲下去扶,曲流方执意不起。方名屈膝回跪于曲流方面前,二人手手相挽,泪目相对。
方名深情道:“曲管家,此去京城险恶。但,暴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方家永远与万家同在!”
曲流方哽咽道:“方老前辈!”
告别完,曲流方踩着露珠疾步下山,方名伫立树下默然相送。
清晨,方万常还在裹着被子呼呼大睡。房外,方可清敲门。
方可清喊道:“方万常,快起床!”
房内,方万常从被窝中伸出头看看窗外,又钻进里面。门被从外面一脚踢开,方万常吓得坐起来。方名满脸愠怒从门外快步进来,方可清跟在方名身后,一个劲得向方万常做手势示意他穿衣起床。
方万常尴尬道:“方老先生——”
方名严肃道:“你叫我什么?”
方万常改口:“爷,爷爷,孙儿给您请早安!”
方名冷冷道:“早安就免啦,直接请午安吧。”
方万常疑惑:“午,午安?”
方可清上前掀掉方万常的被子:“这都不懂啊,都什么时候啦?闻鸡起舞,快起来!都要到午饭时间了!”
方万常抱怨道:“这山里没有鸡,还闻鸡起舞!我还在想怎么一觉睡到现在天还没亮呢!”
方名教训道:“方万常,山里人看着日头过日子,只要太阳在天上挂着,山里人绝对没有人在床上躺着。今天是初次,下次爷爷可不是踹门进来叫你了。”
方万常赶紧应道:“孙儿明白。”
方名转身出门,方可清做着鬼脸随方名往外走。
方可清调皮道:“闻鸡起舞,记得哦。”
方万常抱怨:“没有鸡。”
方可清笑道:“闻鸟啊。唧,唧唧唧!”
方万常哼道:“幸灾乐祸!”
翌日,方名家前院,方名扶着一杆锄头站在院中央。方万常、方可清站在方名的面前。
方名问道:“万常,可知茶有九难之说吗?”
方万常回答:“知道,爷爷从小就教过。”
方名继续问:“何为九难?”
方万常努力回忆道:“一曰造,二曰别,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饮。”
方名点头:“可清,说给他听。”
方可清拿眼睛余光扫扫方万常,炫耀地来回踱着步。
方可清解释道:“茶有九难,一曰造,二曰别,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