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贾婕只是庶妃,故而丧仪并不隆重,又有北静王妃授意,一切从简办了,不过三两日就出了殡,贾家女眷只去了甄氏、王氏兼贾婉三人,哭了一场,花了一二百两银子四处打点,总算是体面妥当地入了葬。
王府那边诸事顺利,荣府这边却是剑拔弩张,妯娌三人回来时,正赶上火药味最浓的时候。
“昨儿个我让丹鹤清点了一下我的私库,可以匀出十万两银子,官中再匀出十万两,凑整二十万两,你带回去,只当这些年是我们贾家借了你们甄家银子使,今日一并结清,这五万你也收回去,就当是利息。”史平君示意丹鹤将十万两的银票拿出来,最上面的则是一张借条,写着“某年某月,贾家向甄家借银二十万两,于某年某月还清,自此银债两讫”等字样。
甄夫人见史平君一脸油盐不进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憋着火朝贾敬发作起来:“敬哥儿,你来评评理,这算怎么个事儿?我千里迢迢过来给你们家送银子,白得一顿数落不说,竟还闹到这步田地,且不说这银钱的事,这么些年,我们甄家前前后后帮你们解决了多少事情,你数的清吗?如今倒好,不管不顾地就给我这么一通没脸。”
贾敬也是惊在原地,起身对着甄夫人赔礼,又对史平君说道:“婶子这是做什么?咱们家和甄家是几辈子的交情了,如今说断就断,如何使得?更何况,这笔钱数目不小,一年少说有两万两银子,足抵得上咱们家一年的进项总和了。”
贾敬所言不假,如今贾家重要的收入无外乎田税、爵俸两项,加起来不过一万五千两,另有几家铺子,一年收入不过三四千两,再有各色赏赐之类,零零总总也就两万两上下,而甄家卖官所得,贾家光分红就能分到一年两万两之数,甚至更多,也难怪当年贾代善敢大着胆子吃下这一口肥肉——实在是诱人啊!
可终究是不能再错下去了,根扎得越深,就越难拔出来,与其日后招来祸患,还不如今时今日就割肉断腕,干脆利落,大不了舍了甄家这门亲戚——史平君思绪猛地顿住,看着跟在甄氏身后走进来的贾婉,眼底闪过一抹挣扎。
“钱财不求多,但求来路正当。”史平君指了指头上的匾额,众人视线随之望去,只见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上端正写着“荣禧堂”三字,后有一行小字,写着“万历六年九月初九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再往下,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的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此匾乃是当年太祖皇帝所赐,寓意贾家繁荣昌盛,如今祖宗基业交到我等手里,却只顾眼前之利,半分不想以后,你这家主只怕也是当到头了。”史平君冷说道。
史平君语调平平,一番话却说得贾敬冷汗泠泠,当即就跪了下去,声音颤抖道:“婶子此话严重了,侄儿断没有这个意思。”
站在后面的王氏也一并跪下:“婶婶勿要动气,一切都听婶婶的。”她早就劝过贾敬,不要再插手甄家卖官之事,她隐约有听到消息,说甄家如今不仅卖官,还将爵位明码标价,一个三等男爵就敢开价三万两,实在骇人听闻,贾家若再掺和在里面,只怕日后祸及满门,如今史平君发作起来,正中她下怀,忙不迭地应和。
“平君,你当真要与我撕破脸?”甄夫人脸上一片青一片红,咬牙切齿道,“我甄家手里握着的可是本朝最大的情报网,贾家要是背地里有什么阴私,三下五除二就查出来了,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她的视线从史平君脸上移到贾敬脸上。
这便是明晃晃的威胁了。